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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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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部,四书类,日讲四书解义>

    钦定四库全书

    日讲四书解义卷十六

    孟子【上之四】

    公孙丑章句下

    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

    此一章书是言有国者以得人心为本而先举天时地利之不足恃者言之也孟子曰自古人君保邦制胜不可少者其术有三一曰天时干支时日占候吉凶是也一曰地利山川城隍设险守国是也一曰人和上下相亲民人爱戴是也自我论之天时乃适值之会地利有可?之形天时不如地利地利犹虚设之形人心乃固结之本地利又不如人和何以见天

    时不如地利有如三里之城七里之郭地虽至小然或敌人环向而攻不能胜者有之夫以环而攻之之久岂无值天时旺相之日而卒不能胜者则气数难尽凭而形势为有据也是天时不如地利也何以见地利不如人和有如强敌来攻我之城非不高池非不深且城池中之兵甲非不坚利米粟非不饶足然衆叛亲离一民不肎效死举此四者弃之而去险固虽在孰与君共守者则民心既涣散而地势无常险也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是知失人和非独天时无用地利亦无用得人和则天有时人即乘之地有利人即据之二者又俱兴王之藉矣况时不时在天利不利在地人之和不和则在我奈何舍其可必而反求其不可必者乎

    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谿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此二节书是极言人和之效以见得人心不可无道也孟子曰天时地利不如人和然则有国者所急孰如人心哉故曰封疆所以域民然域民实不在封疆之界山谿所以固国然固国实不在山谿之险兵革所以威天下然威天下实不在兵革之利所视者人心去就何如耳果能得其道则羣情爱戴自然亲上死长争先效力而助之者多矣若一失其道则衆志乖违自然上下擕贰各不相顾而助之者寡矣极寡助之所至虽其亲戚无不离心离德相率叛之况其远者乎极多助之所至虽天下至广无不闻风慕义翕然顺之况其迩者乎如此而有时用兵以行攻讨之事则是以天下所顺之君攻亲戚所叛之国不战则已战则安有不胜者又何待乎天时地利哉盖民心之去就国家之胜败存亡即决於此孟子此言虽为战国时君?实万世有天下者之龟监取天下固在得人心守天下尤在得人心然人心不可以美言市不可以小数结确有其得之之道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所欲与聚所恶勿施用人行政总不出乎此而已

    孟子将朝王王使人来曰寡人如就见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风朝将视朝不识可使寡人得见乎对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明日出吊於东郭氏公孙丑曰昔者辞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吊王使人问疾医来孟仲子对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忧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趋造於朝我不识能至否乎使数人要於路曰请必无归而造於朝

    此一章书见孟子守礼自重之意而其门人子弟皆不喻也孟子在齐国居宾师之位未尝食禄为臣齐王待孟子与孟子自待其礼自与臣下不同一日将朝齐王齐王不知使人来曰寡人欲就见夫子偶有寒疾不可以风诘朝将视朝不识夫子惠然肎来使寡人一见乎齐王不肎就见孟子使人相召直欲以臣礼屈之矣孟子不欲应其召复不欲斥言其非故权辞应之曰不幸亦有疾不能造朝又恐齐王不悟以为真疾次日遂出吊於齐大夫东郭氏之家公孙丑疑而问曰夫子昨以疾辞今日出吊毋乃不可乎孟子曰昨日有疾故不能造朝今日疾愈故可以出吊如之何不往哉孟子出吊之後齐王使人问疾医来诊视孟子之弟仲子自以已意对曰昨者王召夫子适有采薪之忧不能造朝今疾小愈恐违王命趋造於朝不审已至否乎孟仲子既以此言复使者乃使数人要孟子於路曰请必无归而造於朝夫孟子为宾师礼不可召有难於自言者故借出吊一事微露其意庶几齐王闻之翻然觉悟悔其来召之非乃一不喻於公孙丑再不喻於孟仲子及门子弟尚且如此何况齐王哉总之上之待下与下之事上皆不可不各尽其礼後世有臣无宾师君日尊臣日卑臣下之能如孟子守礼者益少故必君以礼待其臣然後臣能以礼自待此孔子之告鲁公必君使臣以礼而後臣事君以忠也

    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景子曰内则父子外则君臣人之大伦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见王之敬子也未见所以敬王也曰恶是何言也齐人无以仁义与王言者岂以仁义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与言仁义也云尔则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於王前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

    此一节书是孟子自言敬王之大以晓齐臣也景丑氏齐大夫孟子辞疾出吊正欲使齐王知其非真疾耳乃孟仲子不以实对而要其必朝则失孟子之本意矣庶几犹可藉景丑氏以逹之齐王也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景子不喻其意而责孟子曰内而家庭则有父子外而朝廷则有君臣人道之大伦也父子情亲则以恩为主至於君臣分严则以敬为主丑见王之致敬於子也未见子之所以敬王也孟子因晓之曰恶子以我为不敬王是何言也敬不在趋承之小节而在陈纳之大端今齐人无以仁义与王言者非不知仁义之为美其心以为是何足与言仁义也云尔诚不敬之大者矣夫所谓仁义者即尧舜之道也我平日所进说於王者皆尧舜修已治人之道一切权谋功利与尧舜之道相戾者不敢以陈於王前盖望王之为尧为舜而不欲王苟且以图治也齐人孰有如我敬王者乎而奈何以不敬加我哉

    景子曰否非此之谓也礼曰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固将朝也闻王命而遂不果宜与夫礼若不相似然曰岂谓是与曾子曰晋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哉夫岂不义而曾子言之是或一道也天下有达尊三爵一齿一德一朝廷莫如爵乡党莫如齿辅世长民莫如德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

    此二节书是因齐臣疑不赴召之非而言召见者之慢德也孟子於齐处宾师之位故不以趋命为敬而以陈善为敬景子不知而终以臣礼责之曰否吾谓子之不敬王非不与言仁义之谓也谓於礼有未尽耳礼曰人子承父之召则唯而无诺人臣当君命来召则不俟驾而行今子固已将朝也闻王命来召而遂不果朝宜与夫不俟驾之礼若不相似然以是为不敬也孟子晓之曰我之意岂如子之为是言与曾子尝曰晋楚大国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当之非有加於仁也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当之非有加於义也吾於彼更何慊然未足乎哉曾子之言如此夫岂不合於义而曾子言之是或有一种道理也盖通天下之人皆以为尊者有三爵位显荣其一也年齿高大其一也道德隆盛其一也朝廷之上以贵治贱莫如爵乡党之中以少事长莫如齿至於辅理一世而致乂安长率万民以起敎化则莫如德夫所谓德者即曾子所谓仁义也所无慊於晋楚之君者也恶得有其爵之一以慢其齿德之二哉王之召我宜耶否耶

    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其尊德乐道不如是不足与有为也故汤之於伊尹学焉而後臣之故不劳而王桓公之於管仲学焉而後臣之故不劳而霸

    此二节书是举古君臣以明不召见之义也孟子曰我谓王之不当召我者岂自为尊大乎盖审乎人臣以身辅主之原非徒恃势位者之可与图治耳故从来将大有作为之君必虚己下士而有所不召之臣如於朝野大事欲有所商确则往驾而就之何古之人臣必欲其君之致敬尽礼如是哉诚以其君尊奉其德爱乐其道如是而後求治之志切任贤之心诚乃可与有为不如是尊德乐道则不足与有为也自古大有为之君成王业者莫如汤成霸业者莫如桓公而其所不召之臣则伊尹与管仲是也汤之於伊尹能尊尹之德乐尹之道从受学焉然後用以为相而臣之故伐夏救民之事伊尹身任而与汤为之遂不劳而王桓公之於管仲能尊仲之德乐仲之道从受学焉然後用以为相而臣之故九合一匡之事管仲身任而与桓公为之遂不劳而霸然则欲致王霸之业者舍尊德乐道其安从哉

    今天下地丑德齐莫能相尚无他好臣其所敎而不好臣其所受敎汤之於伊尹桓公之於管仲则不敢召管仲且犹不可召而况不为管仲者乎

    此二节书是言时君不足有为而处宾师之位者必不可召也孟子曰汤与桓公所由成王霸之业皆以尊德乐道之故今天下土地相类德敎相等莫有能创建非常而超出乎时君之上者此其故可知矣无他列国之君大都以富贵骄人而不能屈己下士彼奔走顺承为我所敎诲者则好以为臣焉彼道德自重为我所受其敎诲者则不好以为臣焉此所以无不召之臣而不得兴王致霸以至终莫能相尚也然则君之於臣独奈何以召为其事耶汤之於伊尹桓公之於管仲一皆学焉而臣不敢召之来见夫所以不敢召者以其不可召也伊尹为元圣其不可召宜矣若夫管仲一霸者之佐耳且犹不可召而况其德其道更不屑为管仲者乎可无惑乎不赴王之召也孟子在齐宾道也非臣道也齐王但可就见而不可以召见故孟子始而辞疾继而出吊继而宿景丑氏反复论辩无非明不可召之意信乎人君不以崇高富贵为重而以贵德尊士为贤也

    陈臻问曰前日於齐王馈兼金一百而不受於宋馈七十镒而受於薛馈五十镒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则今日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则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子必居一於此矣孟子曰皆是也

    此一章书见君子之辞受各当於理也陈臻孟子弟子兼金价兼倍於常者镒二十四两陈臻问於孟子曰大凡馈同则辞受宜无不同前日夫子在齐王馈兼金一百镒而不受及在宋馈七十镒而夫子受之及在薛馈五十镒而夫子又受之若以前日不受齐之馈为是则今日受宋薛之馈非也若以今日受宋薛之馈为是则前日不受齐之馈非也均之一馈也而受不受既殊则是与非存焉窃以为夫子必居一非於此矣孟子曰辞受何常在审乎理而已理所当辞是以辞齐之馈而不受理所当受是以受宋薛之馈而不辞要之皆不失为是者也子何以异同为疑耶

    当在宋也予将有远行行者必以赆辞曰馈赆予何为不受当在薛也予有戒心辞曰闻戒故为兵馈之予何为不受若於齐则未有处也无处而馈之是货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货取乎

    此三节书言在齐宋薛所处不同故辞受各异也孟子曰我谓辞受皆是何以言之当在宋时予将有远方之行凡交际之礼远行者必有赆以资道途之费宋君致馈之辞曰馈我以赆则是馈为远行而设也予何为却之而不受当在薛时予适有戒备之心凡贤者居人国则国君保护而周给之使无不虞之患薛君致馈之辞曰闻有戒心故其时为兵馈此金则是馈又为戒心而设也予何为却之而不受若於齐则於远行戒心之事皆未有所处也无所处而馈之是以财货结之也衆人动於利欲不免为货所取致焉有守义之君子而可以为货所取致乎然则受者固不可为非而不受者又安可为非是哉孟子於辞受之间一无所苟如此则凡君子立身之大节可槩见矣

    孟子之平陆谓其大夫曰子之持戟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则去之否乎曰不待三然则子之失伍也亦多矣凶年饥岁子之民老羸转於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曰此非距心之所得为也

    此一章书见君臣当各尽其职也孟子在齐适往平陆邑中见年岁饥荒百姓多死亡流散因谓其治邑之大夫孔距心曰凡事各有职守假若子之执戟而出之士当行师之时一日间三次离失其行伍则以兵法诛之否乎距心曰失伍之诛法所不宥何待於三孟子直责之曰官之有职犹士之有伍然则子之失职一如士之失伍也亦多矣朝廷设官分治必使民得遂其生得安其业而後可以告无罪於君焉今凶年而水旱疾疫之交作饥岁而稻梁黍稷之不登子之民老羸展转於沟壑而死壮者散而之四方以谋食者不知其几千人矣为民牧者不能恤民而使一至於此其旷废职守与失伍何以异乎乃距心犹不知而自诿曰夫身为民牧岂不以轸恤民艰为事无如欲?仓廪有?之者欲缓征输有缓之者此其事非距心之所得专为也何独以为距心罪耶

    曰今有受人之牛羊而为之牧之者则必为之求牧与刍矣求牧与刍而不得则反诸其人乎抑亦立而视其死与曰此则距心之罪也他日见於王曰王之为都者臣知五人焉知其罪者惟孔距心为王诵之王曰此则寡人之罪也

    此二节书见孟子一言能使齐君臣皆自知其罪也孟子因孔距心之诿罪而更责之曰子以事由君上不得自专遂以此诿罪岂受托之道乎今设有受人之牛羊而为人牧养者则必向彼求畜牧之地与餧饲之刍然後可身任其事其或求牧与刍而不得则将以此牛羊反诸其人乎抑亦立视其死而悍然不顾与子之为王牧民亦犹是也殆有不得辞其咎者矣由是距心晓然曰始而不求所以养之继而不知以身去之此则距心之罪也孟子欲以警醒齐王故他日见於王曰凡人之失其职而不知者比比也王之为治於都邑者臣素所识知有五人焉五人之中能知其失职之罪者惟孔距心一人而已於是即所以责距心与距心所以自责者悉为王诵述之亦庶几冀王之觉悟耳王果自任其罪曰人君能爱养斯民则臣下之奉行自力今百姓不得其所有司不得其职皆由寡人之罪也齐君臣闻孟子之言而无不知罪如此宜可以兴道致治矣然终不能改惜哉

    孟子谓蚳鼃曰子之辞灵丘而请士师似也为其可以言也今既数月矣未可以言与蚳鼃谏於王而不用致为臣而去齐人曰所以为蚳鼃则善矣所以自为则吾不知也公都子以告曰吾闻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我无官守我无言责也则吾进退岂不绰绰然有余裕哉

    此一章书见君子之进退久速各有其道也蚳鼃齐大夫灵丘齐下邑士师掌刑之官孟子谓蚳鼃曰人臣处疎远之地则嘉言难於上逹子之辞灵丘而请为士师实於理近似也为其为近臣而可以谏刑罚之不中也推是心也宜其即有所建白而不待於迟久今在位既数月矣其於刑罚之得失当亦闻之熟矣岂其一一皆中而未可以言与蚳鼃激於孟子之言乃进谏於王而王不能用遂致其为臣之职事而去齐人有讥孟子者曰当言而使之言当去而决於去所以为蚳鼃则善矣至於道既不行去又不决所以自为则吾不知也何其明於为人而闇於自为乎孟子弟子有公都子者述齐人之言以告孟子曰进退之间自有当然之理吾闻之也人臣於兵刑礼乐各有专司是谓有官守者惟尽其职乃可居其官若受制於君而不得尽其职则去人臣於利害得失皆许入告是谓有言责者惟行其言乃可任其责若见阻於君而不得行其言则去蚳鼃有官守言责者谏而不用其去宜矣我於齐既非以官为守又非以言为责者也可以进而进可以退而退岂不绰绰然寛舒而有余裕哉安得以蚳鼃之去而遂议我之不去也孟子於齐居宾师之位而未尝受禄故其言如此盖於去就之间审之有素岂齐人所可妄议哉

    孟子为卿於齐出吊於滕王使盖大夫王驩为辅行王驩朝暮见反齐滕之路未尝与之言行事也公孙丑曰齐卿之位不为小矣齐滕之路不为近矣反之而未尝与言行事何也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

    此一章书见君子待小人之道也盖齐下邑王驩齐之嬖臣孟子於齐虽不受禄而尝受客卿之职适当滕国有丧齐王使孟子往吊又使盖邑大夫王驩为副使以辅其行宜於礼仪之事不能无两相计议矣乃王驩朝暮进见由齐至滕之路去而复反终未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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