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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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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差不多接近那些在绅士们面前那么不要脸皮的跳长裙舞的女人了,而他就这样死死地盯着,盯着。她真想对他发出哽在喉内的呼声,伸出雪白苗条的胳膊迎他过来,尝到他的嘴唇压在她的白皙额角上的感觉,那是一个少女的爱情的呼声,一种受到压抑而发自内心的细小呼声,一种古今历代都曾发出的呼声。这时一支火箭突然凌空而起,砰然一声空弹爆炸,然后喔!罗马蜡烛烟火筒开花了,像是喔的一声惊叹,人人都兴奋若狂地喔喔大叫,然后它喷出一股金发雨丝四散而下,啊,下来的是金丝中夹着露珠般的绿色星星,喔,多么美妙,喔,多么温柔、可爱、温柔啊!

    然后,一切都露珠一般融化在灰暗的天空中:万籁俱寂了。啊!她在迅速坐直身子的当儿向他投去一瞥,眼光中有令人怜悯的可怜巴巴的抗议,还流露出羞涩的谴责,使他像姑娘般的红了脸。他是背靠岩石站着的。利奥波尔德·布卢姆(原来是他)默默地站着,在那年轻无邪的眼光前低下了头。他简直是野兽!又来那一套了?一个美好无瑕的灵魂向他发出了呼唤,而他,可鄙的人,是怎样回答她的呢?无耻之尤!偏偏是他,竟是如此卑鄙!但是,那眼光中蕴藏着无穷的慈悲,其中也包含一分对他的宽恕,尽管他曾经犯过错误、有过罪孽、曾经漂泊流浪。姑娘是不是应该说出去?不,一千个不。这是他们的秘密,只有他们知道,隐藏在暮色中的两个人,没有人能知道,没有人能透露出去,除非是那只在晚空中温柔地来回飞翔的小蝙蝠,而小蝙蝠们是不会说出去的。

    凯弗里妹子吹了一声口哨,学着足球场上那些男孩子的样子,为的是表现她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然后她大声喊道:

    ——格蒂!格蒂!我们要走了。来吧。咱们再往上走还能看见的。

    格蒂想了一个主意,一个情场小手法。她伸手到手帕口袋里,取出那团棉花晃了一晃作为回答,当然不是对他,然后又塞了进去。不知道他那地方是不是太远。她站起来了。这是分手了吗?不,她不能不走了,但是他们还会重逢的,在这里,她在那时以前,在明天以前,她会梦见重逢的,她会在梦中重温这消失了的夜晚的梦。她将身子站直了。在恋恋不舍的临别对视中,他们的灵魂汇合了,而那对一直向她的心上射去的眼睛,放出了一种奇异的光芒,如痴如醉地不愿离开她那鲜花一般可爱的脸庞。她给他一个黯然的微笑,一个温柔而表示宽恕的微笑,一个近于流泪的微笑,然后他们就分别了。

    缓缓地,头也不回的,她沿着不平坦的海滩向下走去,向妹子、伊棣、杰基和汤米·凯弗里、博德曼小娃娃那边走去。夜色更浓了,海滩上有石子木块,还有很滑的海草。她走路的姿势文静而有尊严,很符合她的性格,但是走得很小心很慢,因为——因为格蒂·麦克道尔是……

    靴子太紧吗?不对。她是个瘸子!啊哟!

    布卢姆先生望着她跛行而去。可怜的姑娘!怪不得别人都奔跑走了,她却留下不动。我看她的神气,就觉得有一些不对头的地方。失恋的美人。一个缺陷落在女人身上,更要严重十倍。可是能使她们对人客气。刚才她展览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倒好。不管怎么说,是个感情热烈的小东西。我不会拒绝的。新鲜,跟修女、女黑人、戴眼镜的姑娘差不多。斜眼的那一位挺娇弱。接近经期了,我估计,她们这时特别敏感。我今天脑袋疼得很。我把信放在哪儿了?对了,没有问题。什么古怪的追求都有。舔便士。特兰奎拉修道院里一个姑娘喜欢闻石油味,那位修女告诉我的。处女最后会发疯,我想。修女呢?都柏林今天有多少妇女遇上?玛莎,她。空气中有些特别。是月亮的作用。可是那么所有的妇女为什么不同时来经呢,我是说月亮不都是同一个月亮吗?我想是根据她们出生的时候。要不然,都是从底线起跑,然后拉开了距离。有时候莫莉和米莉同时。不管怎么说,我是得了好处。幸好,今天上午接到她那封无聊的我要罚你的信之后,我在洗澡盆里没有干。弥补了上午那电车司机。骗子麦考伊拦住我说废话。他老婆下乡演出聘约旅行包,丁字镐的嗓子。得些小便宜,领情了。代价也不高。只要你开口就成。因为她们自己需要。她们有自然的欲望。每天晚上,她们成群结队地从办公楼出来。拘谨一点好。你不要,她们还会扔给你呢。接住,活的啊。可惜她们看不见自己的模样。梦见绷着长统袜的大腿。在哪儿来着?啊,对了。卡佩尔大街的连续景片馆:只许男人入内。钥匙孔眼偷看。威利的帽子,姑娘们拿它干了什么。是偷拍下那些姑娘的动作,还是全部做假?Lingerie[18]的效果。去摸那睡衣里面的曲线。她们那时自己也感到激动。我全身洁净了,来弄脏我吧。她们还喜欢彼此帮着打扮,为牺牲作准备。米莉特别喜欢莫莉的新衬衫。起初。一件件穿上,为的是一件件都脱掉。莫莉。我给她买那副紫色的吊袜带,就是这意思。我们也一样:他用的领带、他的好看的袜子、翻边的裤腿。我们初见面的那一晚,他脚上还有鞋罩。他那乌黑的什么底下的衬衫,鲜艳夺目好看得很。人说女人每取下一颗别针就少一分风姿。都是用别针别起来的。啊呀呀,玛伊利丢了她那个的别针呀。打扮得漂漂亮亮,为了某一个人。时装是她们风姿的一部分。你刚摸到一点门道,就已经变了。除了东方:玛莉、玛莎:现在和过去一样。只要出价合理,一概都不拒绝。她倒是不慌不忙的。她们要是匆匆忙忙,准是去会男人。她们是从来不会忘掉约会的。大概总是想碰巧。她们相信碰运气,因为她们自己就是那样的。另外那两位是有和她捣乱的意思。在修道院花园里,女同学们互相勾肩搭背的,十指交叉地拉着手,彼此亲吻,说些悄悄话,交换一些毫无内容的秘密。粉刷面孔的修女们,戴着凉快的修女帽,念珠上上下下的,她们也因为得不到某些东西而怀恨别人。带刺铁丝网。记着,一定给我写信。我也会给你写信的。可是你写不写呢?莫莉和宙细·鲍威尔。直到如意郎君来到,那以后就是十年九不遇了。Tableau!啊唷,天主呀,瞧是谁来了?你还好吗?你这些日子都干什么去啦?吻一吻,真高兴,吻一吻,见到你。彼此打量容貌外相找窟窿。你的气色好极了。亲如姐妹。彼此露出了牙齿。你还剩下多少?彼此借一撮盐也不干。

    啊!

    她们来那事儿的时候糟糕得很。模样阴森可怕。莫莉告诉我,感到东西有一吨重似的。抓抓我的脚底板儿。哎,靠那一边!噢!好极了!我自己也有那种感觉。隔一个时期休息一下有好处。不知道那时候和她们相处有没有害处。从一个方面来说,倒是安全的。会使牛奶变酸,提琴断弦。还有什么会使花园里的花卉枯萎,我在书里看到过。人们还说,如果女人佩带的花蔫了,她就是打情骂俏的。全都是。我敢说,她感到了我那个。你在有那种感觉的时候,常常真会遇上。是喜欢我,还是怎么的?她们看的是衣着。一个男人在追女人,总是看得出的:领子、袖口。这个么,雄鸡、狮子,都是那样的,还有公鹿。可同时也许更喜欢领带散开还是什么的。裤子?假定我那时我?不会。动作轻柔。不喜欢粗暴乱动。黑暗处亲个嘴,永不说出去。在我身上看到了一些什么。纳闷究竟是什么。情愿要我这本色不加修饰的,而不要什么头发上抹熊脂做发型、右眼挂眼镜、额角上披一绺鬈发的吟诗弄词人物。协助绅士从事文学。我这年纪,应该注意一点外相了。没有让她看我的侧影。尽管如此,事情也难说。漂亮姑娘也有嫁丑汉的。美女与丑八怪。而且,既有莫莉,我也不可能太。她脱下了帽子显示头发。宽帽檐。买它是为了挡脸,遇到可能认识她的人,低一低头,或是捧一束花闻一闻。发情期间头发壮。我们住霍利斯街景况很窘那阵子,我卖莫莉梳下来的头发还得了十先令。有什么不好?假定他给她钱呢。有什么不好?都是偏见。她值十、十五、更多,一镑。怎么样?我认为如此。完全白送。粗壮的笔迹:玛莉恩太太。我那封信是不是忘了写地址,和寄给弗林那张明信片一样?那天我去德里密公司也忘了打领带。是和莫莉闹别扭把我弄糊涂了。没有,我想起来了。里奇·古尔丁,他也是这样。心里有事。怪,我的表在四点半钟停了。油泥。他们用鲨鱼肝油擦洗。我自己也能擦。省点钱。那时刻是不是正好他,她?

    哎,他进去了。她的。她受了。完了事了。

    啊!

    布卢姆先生小心地用手整理了湿衬衫。天主啊,瘸腿的小鬼!开始有冷兮兮黏糊糊的感觉了。后效不是愉快的。然而你终究不能不把它排泄掉呀。她们是不在乎的。说不定还感到受了赞美呢。回家吃鲜美面包加牛奶,和小孩子们一起做晚祷。怎么,难道她们不那样吗?看到她的本来样子就坏了。必须有布景、胭脂口红、装束、姿势、音乐。名气也有关系。女演员艳情。内尔·格温、布雷斯格德尔夫人、莱德·布兰斯科姆。幕起。月光的银辉。月下有女郎,女郎有沉思的胸膛。小爱人,来吻我吧。然而,终究我感到了。它能使男人从中获得力量。这是它的秘密所在。幸好我从狄格南家出来后在墙后排放了。是苹果酒闹的。要不然我不可能。事后使你想要唱歌。Lacaus esant taratara[19].假定我和她说话呢。说什么呢?你要是不知道怎样结束谈话,那就不是个好主意。你问她们一个问题,她们会问你另一个问题。一时不知说什么的时候,那是个好办法。拖时间。可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当然,如果你说晚上好,你看她也有意,晚上好,那是最妙。嘿,那晚上太黑,我在阿品路上差点儿招呼克林契太太,嘿,把她当作。真险!米斯街那一夜的姑娘。我让她说了多少脏话。当然都是乱说。她把它叫做我的半股。要找到一个那样的可不容易。啊嗬!你不理睬她们的招引,对她们可一定是难堪得很,除非是已经麻木了。我多给她两先令,她还吻我的手。鹦鹉。按一个按钮,鸟就会叫一下。她要不叫我先生还好些。喔,她在黑暗中凑过来的嘴巴!你是一个结了婚的男人,现在找一个单身女人了!她们就是喜欢这个。从另一个女人手中把男人抢过来。甚至听听这样的事也好。我就不这样。愿意躲开别人的妻子。吃他吃剩的菜盘子。伯顿饭店那家伙,把嚼过的软骨吐回盘子里去了。保险套还在我皮夹里呢。问题有一半出在那里。可是会发生吗,我想不见得。进来吧,一切都准备好了。我做的梦。怎样?最难是开头。话不投机,她们就会转变话头。问你喜欢不喜欢蘑菇,因为她曾经认识一位绅士他。要不然,问你要是有人半路改变主意要停,会说什么话。然而如果我不撒手,说我就想要,诸如此类的话。因为我真要。她也。得罪她一下。然后弥补。假装非常想要某件事,然后为了她打退堂鼓。这样的话,她们听着受用。她准是一直在想着另一个人。有什么害处呢?准是自从她开始会思维以来就是这样的了:他,他和他。初吻起的作用。吉利的一瞬间。她们的身体内部有什么东西突然迸开了。多愁善感的样子,你从她们的眼睛里看得出的,不言不语的。初次的思绪是最好的。至死都记在心间。莫莉,在花园旁边的摩尔城墙下吻她的马尔维中尉。十五岁,她告诉我的。但是她的胸脯已经发育了。然后睡着了。那是格伦克里宴会之后乘马车从羽床山回家那次。睡着了还磨牙。市长的眼睛也跟着她转。瓦尔·狄龙。中风了。

    她和他们一起在下边,等着看烟火呢。我的烟火。上升如火箭,下落像根棍。那两个孩子准是双生子吧,在等着看热闹呢。愿意当大人。穿妈妈的衣服。有的是时间,会了解一切人情世故的。还有那个皮肤黑一点、头发蓬松、嘴巴像黑人的。我就知道她会吹口哨。嘴巴的模样就合适。像莫莉。贾米特饭店那个高级妓女,就是因为这个才把面纱只挂到鼻子那儿。是不是可以请你告诉我正确的时间?到一条黑胡同里,我就可以告诉你正确的时间了。每天早上把prunes和prisms这两个词说上四十遍,就能治好肥嘴唇。还亲那个小男孩呢。旁观者看得清这把戏。当然,她们能理解小鸟、动物、婴儿。她们的特长。

    她走下海滩去的时候没有回头。不愿让人多得点享受。那些女郎们,女郎们,那些可爱的海滨女郎们。她的眼睛好看,很清亮。主要是眼白显得亮。瞳人关系不大。她是不是知道我在那个?当然,像一只猫,坐在狗扑不着的地方。女人见不着高中那个威尔金那样的人,画维纳斯的时候一身的玩意儿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的。那还能算得了无邪吗?可怜的白痴!他老婆可是有得忙的了。你决不可能看到她们坐到写着油漆未干的长凳上去。全身都长着眼睛。床底下也要望望,要看有没有不在那里的东西。一心想找可以吓一大跳的事情。灵敏得不得了。我对莫莉说卡夫街角上那个男人不难看,以为她会喜欢,她马上发现他有一只胳膊是假的。果然如此。这本领她们是从哪里得来的?罗杰·格林事务所的女打字员上楼时一步跨两磴,为的是显示她的腿脚。父传,我的意思是母传女。生来就有的,骨子里的东西。米莉,譬如说吧,就会在镜子上晾手帕,省了熨。广告要吸引女人的眼睛,最好的地方是镜子上。那次我派她去普雷斯科特洗染厂取莫莉的配斯利涡旋纹花呢披肩,对了,那个广告不能忘,她就会把找头卷在袜筒里带回家!小机灵鬼!我从来没有教过她。她拿包的样子也显得灵巧。吸引男人的,这类小事。手红的时候把手抬高摇晃,叫血液流回去。你这是从谁那里学来的?谁也没有。保姆教我的。喔,她们有什么不知道的!她才三岁,就站到莫莉的梳妆台前了,我们快离开隆巴德西街那时。我的脸蛋儿亮亮。马林加。谁知道?世道常情。青年学生。至少站着是笔直的,不像那一位。然而,她还是挺有劲儿的。主啊,我可湿了。你可够折磨人的。她那腿肚鼓鼓的。透明的丝袜,绷得快裂了。不像今天那位邋遢女士。A.E.长袜笼笼松松的。还有格拉夫顿街那一位。白色的。喔唷!肉长到脚后跟了。

    一支猴谜树形火箭炸开了,噼里啪拉地喷出许多火星向四面八方射去。咝啦兹、又是咝啦兹、咝啦兹、咝啦兹。妹子领着汤米和杰基跑出去看,伊棣推着小推车跟在后面,格蒂也从岩石背后出现了。她会吗?注意看!注意看!瞧!回头望了。她闻到葱味了。亲爱的,我看到了,你的。我都看到了。

    主啊!

    不管怎么说,对我是有好处的。刚经历了基尔南酒店、狄格南家,心里正是不得劲儿。你让我轻松了,多谢。《哈姆雷特》里的,这话[20]。许多事情凑在一起了。激动。她向后仰的时候,我舌根上有一种疼痛的感觉。你的脑袋直打旋儿。他说的对。可是,我不那样可能更会出丑。要是不说些废话。那时我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了。然而,我们之间是有一种语言似的东西的。不可能吗?不,她们叫她格蒂。可是也可能是假名字,像我的,那海豚仓的地址也是个掩盖。

    她婚前的姓名是吉米玛·布朗,

    爱尔兰镇是她跟娘住的地方。

    是这个地点使我想起了这歌词的,我想。都是同样的货色。袜子上擦钢笔。但是,那球好像懂事似的,直向她那边滚过去。每颗子弹,都有其归宿。当然,我本来在学校里就是扔什么都扔不直的。弯弯曲曲像公羊角。可悲的是只有几年工夫,就要围着锅台转,爸爸的裤子很快就可以威利穿,把着娃娃让他啊啊的时候用漂土了。不是轻松的活儿。救了她们。省得她们出事。天性。洗孩子,洗尸体。狄格南。身边总离不开孩子的手。椰子似的脑袋,猴子似的,起初还是没有封住的,襁褓里有发酸的奶和腐坏的凝乳。刚才不应该把空奶头塞给孩子吮。吸一肚子的空气。波福依,皮尤福依太太。一定得上医院探望一下。不知道卡伦护士还在不在那里。莫莉在咖啡宫那阵子,她有时候晚上来照顾。那位年轻的奥黑尔大夫,我看她还帮他刷外衣。布林太太和狄格南太太原来也是那样的,待嫁的时候。最糟是晚上,城标饭店的达根太太告诉我。丈夫滥醉如泥,跌跌撞撞回家来,臭鼬般的一身酒肆臭味。黑暗中闻得清清楚楚,一股馊酒味儿。然后,早上还问:昨天晚上我醉了吗?不过,指责丈夫不是好办法。鸡到晚上都要回窝。它们总是挤在一起,像有胶似的。可能女的也有责任。这是莫莉与众不同的地方。南方的血统。摩尔人。外形也是,体态。伸手去摸那丰满的。譬如说,就和另外那一些人比一比吧。老婆锁在家里,藏在橱柜里的骸骨。请允许我介绍我的。然后他们领出来给你看的,是一位难于形容的,简直不知道该说是什么的女人。男人的弱点,总是表现在他妻子身上。然而,其中还是有个缘分的,才会有恋爱。两人之间,自有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东西。有一些家伙,要是没有个女人管一管是会不可收拾的。然而有一些毛丫头,只有一先令的铜子儿那么高的,已经嫁了个小男人。天主造了他们,又把他们配了对。有时候孩子倒还出落得挺不错的。两个零,加起来得一。也有七十岁的老富翁娶个娇滴滴的新娘。五月成婚十二月悔。这湿漉漉的很不舒服。黏住了。哎,包皮没有回去。最好拉开一点。

    喔唷!

    另一方面,六英尺高的汉子和只有他的表袋那么高的老婆。长的短的都有了。大个子配小媳妇。我的表很奇怪。手表总是走不准的。不知道和人是不是有磁性感应作用,因为差不多正是他那个的时候。我想是有的,立刻就有。猫不到,老鼠闹。我还记得在辟尔胡同看了一下。那也是磁性作用。一切东西,背后都有一个磁性作用。地球,譬如说吧,吸引着这个,又受到吸引。这就造成了运动。而时间呢,那就是运动所占的时间。所以,如果一件东西停住,整个场面都会一点一点地停下来的。因为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磁针可以告诉你太阳里头、星星里头在发生什么事情。一根小小的钢铁。你伸出一把叉子去试试。过来吧。过来吧。尖儿。女人和男人,说的是。叉子和钢铁。莫莉,他。打扮好,看,暗示,让你见到,再多见到些,试试你见到后有没有男子汉气,然后,和要打喷嚏的劲头一样,大腿,看,看,就瞧你有没有胆量。尖儿。不能不被吸住。

    不知道她那个部位是什么样的感觉。羞耻全是在第三者面前才有的。发现自己的长袜上有窟窿,她还更要恼火一些。莫莉在马展会上瞧见那个穿马靴、带马刺的农人,就仰着脑袋抬起了下巴。还有,那些油漆匠到隆巴德西街的时候。那人嗓子不错。鸠格里尼就是那么唱起来的[21]。我可以闻到味儿。像花。本来也就是。紫罗兰。大概是油漆中的松节油。不论什么东西,她们都能利用上。一边干,一边将拖鞋在地板上擦,叫他们听不见。可是她们有许多人就是蹦不上去,我想。将那事拖上几个小时都完不了。弄得我好像全身蒙上了什么,背上也盖了一半。

    等一下。呣。呣。对。这是她的香水。她招手就是为了这个。我给你留下这个,让你在我走后还在枕头上想我。是什么?缬草?不对。风信子?呣。玫瑰,我想是。她应该是喜欢那一类香水的。芳香而便宜:很快就发酸味。所以莫莉喜欢奥帕草。适合她,稍稍掺一点茉莉。她的高音符和她的低音符。她遇见他那一晚的舞会上,时辰之舞。温度高,香味更明显。她穿的是那件黑的,还带着上次的香味。良好导体,是不是?还是不良导体?光也是。想是有些联系的。譬如说,你走进一个黑黢黢的地下室吧。也是神秘的东西。我为什么到现在才闻到香味呢?要花一点时间才能走到的,像她本人一样,慢,但准到。我想它是千百万颗微小颗粒,被风带过来的。对,是这么回事。因为那些香料岛,今天上午的锡兰,多少英里以外都能闻到。告诉你是什么吧。就像一层很细很细的面纱或是蛛网,她们全身皮肤上都蒙着,细得像那叫什么的游丝似的,她们不知不觉地吐出这种丝来,比什么都细,七彩缤纷的。她身上脱下什么来都沾着。长筒袜外面的套袜。带着热气的鞋子。紧身的胸衣。裤衩:脱下来的时候还踢一脚。下次再见。猫还喜欢到床上去嗅她的内衣。在一千个人中也能辩认出她的气味。洗澡水也是。使我想到草莓和奶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那地方,或是腋窝,或是脖子下面。因为只要是窟窿和角落就会有。风信子香水,用油或是乙醚或是什么的配制的。麝鼠。尾下有袋。一粒就能发几年的香味。狗互相叮后部。晚上好。好。你闻来怎么样?呣。呣。很好,谢谢你。动物就是凭那个。可不是吗?就得那么看。我们也一样。譬如说,有些女人经期中不让你靠近。走近去。就会闻到一股浓得能挂帽子的味道。像什么?罐头鲱鱼放陈了,或是。嘿!请勿踩草地。

    说不定,她们闻到我们有男人气味。可那是什么气味呢?长约翰那天办公桌上的手套有雪茄味儿。呼吸呢?那是吃喝的东西造成的。不是。我说的是男人气味。一定跟那个有联系,因为教士按理说是这个的就不一样。妇女围绕着嗡嗡地转,像苍蝇围着糖浆一样。祭坛用栏杆隔开,还要千方百计上去。禁果树[22]。神父啊,你肯吗?让我头一个来吧。全身都散发,到处弥漫着。生命的泉源。气味非常奇特。芹菜沙司。让我来吧。

    布卢姆先生将鼻子。呣。伸进。呣。坎肩。呣。领口里。是杏仁味吗。不对。是柠檬。不对不对,是香皂。

    唷,别忘了美容剂。我就知道有点什么事情等着办呢。一直没有回去,香皂钱也没有付。不喜欢拿瓶子,像今天上午那老婆子那样。哈因斯怎么不还我那三先令呢。我可以提一提梅尔酒店,提醒他一下。然而,如果他能弄好那一小段呢。两先令九。他会对我有坏印象的。明天去吧。我该你多少?三先令九?两先令九,先生。噢。也许下回他就不愿赊帐了。那可是会丢掉主顾的,酒馆就是那样。有些人在记事板上挂了账,就从后街溜到别家去了。

    刚才走过去的那位贵族又来了。海湾的风刮回来的。走一点就转回来了。用餐时间准在家。看样子是撑足了,刚吃了一顿好饭。现在是享受大自然了。餐后谢恩。晚饭后,一哩走。肯定的,他在某处有一小笔银行存款,政府公职。现在跟在他后面走,就会使他感到狼狈,和今天那些报童捉弄我差不多。然而,你也学到点东西。用别人的眼光观察自己。只要没有女人在嘲笑,有什么关系?这正是发现问题的途径。现在你琢磨一下他是什么人吧。《沙滩上的神秘人物》,利奥波尔德·布卢姆先生获奖小品。稿酬每栏一畿尼。还有,今天墓地上穿棕色雨褂的那家伙。可是脚上长鸡眼。也许健康的能吸收所有的。汽笛叫,据说能引来雨。一定是什么地方下了一点吧。奥蒙德饭店的盐有点发潮。身体能感到大气的变化。老贝蒂周身的关节疼得钻心。希普顿老妈妈的预言[23],船绕地球,眨眼飞到。不对。说的是雨兆。皇家读物[24]。远山看来好似靠近了。

    豪斯山。贝利灯塔。二、四、六、八、九。必须变动才行,否则人们会把它当做住家灯光了。毁船的。格雷丝·达林[25]。人们怕黑暗。还有萤火虫、骑自行车的人:点灯时刻到了。宝石、金钢钻的光芒更好看。亮光有一种使人安心的作用。不会伤害你。现在当然比老早以前强了。乡村道路。无端的就可以把你的小肚子捅个窟窿。然而,你也可以撞见两种类型。怒目而视,或是微笑。请你原谅!没有事儿。黄昏之后没有阳光了,给花草浇水也是最好的时间。还有一点亮。红色的光波最长。七色万斯教我们的:红、橙、黄、绿、蓝、靛、紫。我看到了一颗星。金星吗?现在还说不准。两颗。有三颗,就是夜晚了。那些晚云是一直都在那儿的吗?形状像一艘幽灵船。不对。等一下。是树林吧?视觉上的幻想。海市蜃楼。这是落日的国土。自治的太阳,是在东南方落山的。我的祖国,晚安吧。

    露水下来了。坐在那岩石上对你不好,亲爱的。会引起白带的。那时就不会有小宝宝了,除非他又大又壮,有力量突破过去。我自己也可能得痔疮。并且也像夏天的感冒一样,拖得很长,嘴上的疮。草或纸拉伤最糟。那位置受摩擦。我愿做她坐的岩石。可爱的小妮子啊,你不知道你那样子多动人。我开始喜欢她们这年龄的人了。青苹果。不论有什么机会都要抓的。估计这是我们架起大腿坐的惟一时间了。今天在图书馆里也是,那些女研究生。她们坐的椅子有福气。但是,是黄昏的作用。她们都感觉到的。像花朵一样开出来了,有一定时辰的,向日葵、菊竽,在舞会上,在枝形吊灯下,在点起了路灯的林荫道上。紫花南芥,在马特·狄龙家花园里,我吻她肩膀的地方。我要是有一张她那时的全身油画像,那才好呢。我求婚的那时,也正是六月。岁月到头又回来。历史会重复出现。巉岩高峰啊,我又回到你们中间来了[26]。生活,恋爱,都是绕着你自己的小小世界航行。现在呢?为她的瘸腿感到悲哀,当然,但是也要小心,同情不能过了头。她们会利用的。

    豪斯山上,现在万籁无声了。远远看去,山丘似乎。我们那地方。杜鹃花丛。我也许是个傻瓜。他吃李子,我得李核。我在其中的作用。古老的山头,目睹了一切。换了名字,如此而已。恋人们:美啊,美啊。

    我疲倦了。是不是站起来?等一等吧。把我的元气都抽光了,小东西。她吻了我。我的青春。永不再来了。只来一次。她的也是。明天搭火车到那儿去吧。不。回去就不一样了。像小孩子第二次到一所房子。我要的是那新的。太阳底下无新事。海豚仓邮局转。你在家里不快乐吗?淘气宝贝儿。海豚仓,卢克·多伊尔家里的猜字游戏。马特·狄龙和他那一大群女儿:小不点儿、阿蒂、芙洛伊、梅米、露伊、黑蒂。莫莉也在。那是八七年。我们之前那一年。还有离不开他那杯烧酒的老少校。巧,她是独生,我也是独生。所以还是回来了。你以为你逃脱了,可又碰见了你自己。绕最远的路,偏是回家最近的路。正巧那时他和她。马戏园的马,走圆圈。我们摆了瑞普·凡·温克尔。瑞普:亨尼·多伊尔大衣上一个裂口。凡:面包车送面包。温克尔:蛤蜊和海螺。最后我扮演瑞普·凡·温克尔回家[27]。她倚在餐具柜上看。摩尔人的眼睛。睡谷中沉睡二十年。一切全变了。全忘了。年轻人都老了。他的枪已经被露水锈坏了[28]。

    身魂[29]。什么东西在来回飞?燕子吗?大概是蝙蝠。把我当作一棵树了,眼睛那么瞎。鸟是没有嗅觉的吗?轮回转世。他们相信悲伤可以使你变成一棵树。眼泪汪汪的垂杨柳。身魂。又飞过来了。好玩的小家伙。纳闷它住在什么地方。那上边的钟楼吧。很有可能。用爪子攀悬着,享受圣洁之气。钟声把它吓出来了,我想。弥撒似乎结束了。刚才能听到他们齐声做礼拜的声音。为我们祈祷吧。为我们祈祷吧。为我们祈祷吧。重复是一个好主意。广告也是如此。欢迎光顾。欢迎光顾。是的,牧师房子里有灯光了。吃他们的粗茶淡饭了。还记得我在汤姆公司那次估错了房租。是二十八。他们有两所房子。盖布里埃尔·康罗伊的哥哥是助理牧师。身魂。又来了。纳闷它们为什么夜间出来,像老鼠一样。蝙蝠是一种混合种。鸟,像跳跳蹦蹦的老鼠。它们怕什么,光还是音响?最好坐着不动。全仗本能,比方干渴的鸟会衔小石子扔进水罐,结果从罐口取到了水。它像一个披披风的小人儿,两只小小的手。细细的骨头。几乎能看到骨头微微的闪光了,有一点白中泛蓝的颜色。颜色是决定于你所见到的光线的。譬如说,你要是像鹰那样盯住太阳看一回,再看一只鞋子,你会看到一滩黄兮兮的东西。要在一切东西上都打上他的标记。例如,今天早上楼梯上的猫。褐色泥炭的颜色。据说从来看不到三色的猫。不符事实。城标饭店那只半白条纹的花斑猫,额头上有一个M字形的。它身上有五十种颜色。豪斯山刚才是紫晶石色。镜子闪光。那位叫什么名字的哲人,就是那样用镜子引燃的。于是石南就着火了。不可能是游客的火柴。怎么样?也许是干透了的草秆,风吹日晒互相摩擦,要不然,也许是荆豆丛中有破瓶子,阳光一照起了引燃镜的作用。阿基米德。我有了[30]!我的记忆力还不坏。

    身魂。谁知道它们为什么老是飞来飞去。昆虫?上星期那只蜜蜂,飞进房间里来和它自己在天花板上的影子逗着玩儿。说不定就是原来叮我的那一只,回来看看。鸟也是如此。总不明白它们在说什么。和我们的闲聊差不多吧。她说一句他说一句。它们可是有胆量,敢飞越大洋又飞回来。风暴起来的时候,一定有不少丧生的,电报线。水手的生活,可也够可怕的。庞然大物的远洋轮船,踉踉跄跄地在黑暗中颠簸,海牛似的哞哞叫着。Faugh a ballagh[31]!算了吧,你该死的!还有别人也驾船呢,风暴起来的时候,那小手帕似的船帆就像守灵夜的鼻烟那样了,被抛来抛去的。还有结了婚的。有时候一离家就是多少年,天涯海角的。实际上没有涯也没有角,因为地球是圆的。每个港口里都有一个老婆,人们说。她的话儿不错,只要能守到约尼打仗回来[32]。那也得他回来才行呀。闻港口的屁股。他们怎么会喜欢海的呢?然而他们就是喜欢。起锚了。他出发了,带着教会肩布或是圣牌以求保护。这么的。还有那个经文护符盒,不对,他们叫什么来着,可怜的爸爸的父亲放在门上摸的东西[33]。带领我们出了埃及的国土,又进入奴役状态。那一切迷信都还是有一点道理的,因为你一出门,就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了。抓住一块船板,或是骑在一根梁木上求个死里逃生,身上拴着救生带,嘴里吞着咸水,那就是他老兄被鲨鱼咬住以前的最后场面了。鱼也有晕海的时候吗?

    那以后就是天下太平了,风平浪静万里无云,全船人货全已粉碎,存在戴维·琼斯的库里[34],月亮静静地俯视着。可不是我的过错,自鸣得意的老家伙。

    一支失群的长蜡,从那场为默塞尔医院寻找资金的迈勒斯义市游上了天空,接着迸裂四散,撒下一团紫色的星星,其中只有一颗白色的。星星在空中浮游、下坠,然后消失了。牧羊人的时刻:羊群入栏的时刻:约会的时刻。送九点钟邮班的邮递员,正在一家又一家地敲响他那永远受人欢迎的双叩声,他腰带上挂着的萤火虫似的小灯不断地在月桂树篱之间忽隐忽现。在莱希高台街上,一根火绳竿从五棵小树之间升起,点燃了那里的路灯。沿着那些放下了帘子亮起了灯光的窗户前,沿着那些宁静的花园前,一个尖锐的嗓音在边走边喊,在号叫:《电讯晚报》,最后消息版!金杯赛结果!从狄格南家门内跑出来一个男孩子,叫唤着。蝙蝠扑着翅膀飞过来,飞过去。在远处的沙滩上,涌浪在爬进来,灰仆仆的。豪斯山已经倦于长久的白昼,倦于美啊美啊的杜鹃花丛(他老了),准备安眠了,他喜欢让晚风吹起他那一身野厥的皮毛,轻轻地揉弄着。他躺下了,但是睁着一只不睡的红色眼睛,深沉而缓慢地呼吸着,已有睡意但并未成眠。在远处的基什岸滩边,锚定的灯船在一闪闪地放光,在向布卢姆先生眨眼。

    那些地方的人们,过的是什么生活呀,老是固定在一点上不能动。爱尔兰灯塔管委会。赎罪的苦行。海岸警卫队也是。烟火信号、裤形救生器、救生艇。我们坐爱琳之王号出游那天,扔给他们一麻袋过时的报纸。动物园里的熊。肮脏的旅行。一些醉汉,是到海上去清理他们的肝脏。扶着船舷呕吐,喂鲱鱼。晕船。那些妇女,一脸都是对天主的畏惧。米莉可毫无怯色。散披着蓝头巾哈哈笑。在那个年龄,还不知道什么叫死。而且他们的肚子里是干净的。可是他们怕丢失。那回在克伦林,我们藏在一棵树后面了。我不是有意的。妈妈!妈妈!树林里的婴儿。戴假面具也使他们害怕。把他们扔到空中,再接住。我杀了你。仅仅是半开玩笑吧?或是儿童玩打仗。完全认真的。人们怎么能彼此用枪瞄准呢?有时候枪会走火的。可怜的小家伙们!惟一的麻烦是丹毒和荨麻疹。我给她弄了干汞药剂治疗。治好一些之后,和莫莉睡在一起。她那口牙是一个模子脱出来的。她们爱什么?另一个自己?可是那天上午她拿着雨伞追她。也许是为了避免伤她。我摸了她的脉搏。跳动着。那时是小小的手,现在大了。最亲爱的阿爸。你摸着那手,它传过来那么多的话语。喜欢数我坎肩上的纽子。她第一次穿紧身胸衣我还记得。我看着那样子忍不住笑了。本来就是小小的乳房嘛。左边的更敏感,我想。我的也是。靠近心脏吧?在肥胖流行的时候还要垫高呢。发育期疼,晚上叫唤,吵醒了我。第一次来经的时候,她可吓坏了。可怜的孩子!对于母亲,那也是一个不寻常的时刻。使她回忆起自己的少女时代了。直布罗陀。布埃纳维斯塔山顶上看风景[35]。奥哈拉高塔。海鸟尖声叫着。一头老的叟猴,把自己的一家都吞了。日落,人员过境的炮声[36]。她眺望着海景告诉我的。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但是晴朗无云。我总觉得我会嫁给一个贵族,或是一位有私人游艇的阔老。Buenas noches,seorita.El hombre ama la muchacha hermosa.[37]为什么嫁给我呢?因为你有一股子外国味,与众不同。

    别整夜长在这上头了,像只帽贝。这天气使你发呆。看天色恐怕快九点了。回家吧。看《李娅》是赶不上了。《基拉尼的百合花》。不。可能还没有睡呢。到医院去看看。希望她已经生了。我这一天够长的。玛莎、洗澡、送葬、钥匙府、博物馆那些女神、代达勒斯的歌唱。然后是巴尼·基尔南酒店那个大喊大叫的角色。我在那个地方算是还了手。一些说胡话的醉鬼,我说他天主的话打中了他的要害。反击是错误的。或者?不。该回家去笑他们自己去。总愿意凑在一起灌酒。怕独自一人,像两岁的孩子。假定他打我呢。要反过来想一想。那就不那么严重了。也许他并不想打人。以色列好、好、好。给他的姨妹子喊三声好吧,她嘴里有三颗狼牙。同一类型的美。请来一起喝一杯茶倒是蛮不错的客人。婆罗洲的野人的老婆的妹子进城来了[38]。设想一清早凑近了是什么样儿吧。正如莫里斯吻牛时候说的,各人心里爱。但是狄格南来了个万事罢休。有丧事的人家,气氛是那么令人沮丧,因为你没法知道。不管怎么说,她是需要那笔钱的。我得去苏格兰寡妇基金会,我答应了的。怪名字。拿准了我们一定会先走的。是星期一吧,在克雷默公司外边望着我的那位寡妇。可怜的丈夫已经去世,可是靠保险金过得不错。她的一文寡妇铜板[39]。怎么样?你还能指望她怎么样呢?她不能不花言巧语地对付下去呀。我不愿见到鳏夫。样子怪孤苦伶仃的。可怜虫奥康纳,老婆和五个孩子都吃这里的贻贝中毒死了。污水。没有希望。一位戴馅饼式帽子的好心的主妇式女人照料他。把他管上了,平板脸,大围裙。一条灰色的棉法兰绒女式灯笼裤,三先令一条,惊人的便宜货。相貌平常而被人疼爱,这疼爱是永久的,人们说。丑:可没有女人认为她丑。爱吧,躺着吧,大大方方的吧,因为明天我们就死了。有时候看见他到处乱走,想弄明白是谁捣的鬼。卜一:上。命中注定的。他,而不是我。还有,常注意到一家商店。仿佛遭到了不能摆脱的诅咒。昨夜的梦?等一下。有一些混淆不清。她穿一双红拖鞋。土耳其的。穿男人的裤子。假定她穿呢?我愿意她穿睡衣吗?真不好回答。南内蒂是走了。邮轮。现在都快到霍利黑德了。岳驰公司的那条广告,务必敲定才好。得找哈因斯和克劳福德下功夫。给莫莉买衬裙。她是有东西装进去的。那是什么?说不定是钞票。

    布卢姆先生弯下腰去,翻转了海滩上的一片纸。他拾起来凑近眼前细看了一下。信吗?不是。看不清。最好走吧。最好。我疲倦了,不想动。从旧练习簿上下来的一页。这么多的窟窿,这么多的卵石。谁数得清?永远不知道会发现什么东西。失事船舶上扔出来的一只瓶子,里面藏着一批珍宝的线索。包裹邮递。小孩子总喜欢往海里扔东西。信任?扔在水面上的面包[40]。这是什么?一截木棍。

    阿唷!把我累垮了,那雌儿。已经不那么年轻了。她明天会不会来这里?永远等着她吧,在一个什么地方。一定会回来的。杀人的人是会回来的。我呢?

    布卢姆先生轻轻地用棍子划着脚边的厚沙。给她留言吧。也许能留下的。写什么呢?

    我。

    早上来个平足的,就把它踩了。没有用的。海水冲掉。潮水能到这里的。刚才她脚边就看到有一汪水。弯下腰,往那里头看我自己的脸,一面黑黑的镜子,吹它一口气,会动。所有这些岩石,都有皱纹,有伤疤,有字母。啊,那些透明的!而且,她们不知道。另外那个司是什么意思。我把你叫做淘气孩子,是因为我不喜欢。

    是。一。

    沙不够了。算了吧。

    布卢姆先生的迟缓的脚蹭掉了那几个字。没有希望的东西,沙子。里头什么也不长。一切都消失。不用担心大船到这里。除了吉尼斯的驳船以外。八十天环绕基什一周[41]。一半是有意安排的。

    他把木笔扔了。木棍落到淤沙里头,戳进去立住了。这样一手,你如果故意要去扔,连扔一星期也扔不成这样的。巧。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但是这次真是美。别了,亲爱的。谢谢。你使我感到那么年轻。

    假如我现在能睡一小觉的话。一定是快到九点了。去利物浦的船早开了。连它冒的烟都不见了。她可以去干另外那件事。也已经干了。贝尔法斯特。我不去。匆匆赶去,又匆匆赶回恩尼斯。让他去吧。闭一忽儿眼。可是不入睡。似梦非梦境界。从不相同。蝙蝠又来了。不会伤人的。不过几下子。

    啊甜妞儿抬起你的少女白我看见脏束腰带使我做爱黏的我俩淘气格雷丝心肝她他四点半床转回来世花饰为了拉乌尔香水你的妻子黑发隆起下面丰盈seorita年轻的眼睛马尔维丰满乳房我面包车温克尔红拖鞋她睡不安宁流浪年代梦境回来末尾Agendath[42]心荡神驰宝贝儿让我看她的明年穿裤衩回来下次穿她的下次她的下次。

    一只蝙蝠在飞翔。飞这儿。飞那儿。飞这儿。灰濛濛的远处,传来了一阵编钟的鸣响。布卢姆先生张着嘴,左脚的靴子侧着插在沙中,倚在岩石上喘着气。只消有几下

    咕咕

    咕咕

    咕咕

    咕咕叫声来自教士住宅壁炉台上的时钟,奥汉隆牧师、康罗伊神父、可敬的耶稣会修士约翰·修斯正在用餐,有茶、奶油苏打面包、黄油、炸羊排加番茄酱,边吃边谈

    咕咕

    咕咕

    咕咕

    因为报时的是小房子里出来的一只小鸟一只小金丝雀这是格蒂·麦克道尔去那儿的时候注意到的因为她对这样的事情比谁的眼睛都尖,格蒂·麦克道尔就有这本领,她立刻注意到坐在岩石上望着的那位外国绅士是

    咕咕

    咕咕

    咕咕

    * * *

    [1] “海洋之星”是圣母的称号之一,海滩附近天主教教堂即名“海洋之星马利亚教堂”。

    [2] 美国讽刺诗《没有可穿的》(1857)中描写的美国纽约小姐,讲究打扮,挑剔衣着。

    [3] 维多利亚时期尚“雅”,认为裤子及内衣等为不雅之物,不可明言。

    [4] 天主教徒习惯于在为家庭幸福祈祷或赌咒时连呼“耶稣、马利亚、约瑟夫”。

    [5] 西俗迷信,认为无意穿反衣服会有好运,又认为星期五是最不吉利的日子。

    [6] 西俗逢闰年女方可向男方求婚。

    [7] 天主教婚礼誓词为:从今以后,或好或坏,或富或贫,或病或健,相守至死。

    [8] 费尔博士为十七世纪牛津大学主教,因思想保守、多次迫害自由派思想家而遭人憎恨。

    [9] 西方传说翠鸟在海浪中筑巢产卵,其时海上风平浪静,因而“翠鸟时日”指平静幸福时期。

    [10] 拉丁文:“为我们祈祷吧。”为上文所提教堂内颂读的《洛雷托圣母祷文》一部分。

    [11] 基督教艺术常以利剑刺心表现马利亚为耶稣钉十字架殉难等七件大事悲伤。

    [12] 法语:“造型!”客厅游戏用语,表演者以此宣告姿势完成,以供他人欣赏或猜其含义。

    [13] 拉丁文Tantum ergo sacramentum(圣体是如此伟大),为降福仪式之后赞美天主的颂歌首句,以下各拉丁词为此句按唱法分读。

    [14] 拉丁祈祷文:您从天上给了他们面包。

    [15] 法文:意外事件。

    [16] 《锁不住的爱情》(1803)为乔治·科尔曼所著戏剧。

    [17] 拉丁文赞美诗首句:列国呵,你们都要赞美上主。

    [18] 法文:女用贴身内衣。

    [19] 意文歌词:“这事业是神圣的,嗒啦嗒啦”(参见第257页注①)。

    [20] 前句系哈剧台词,为站岗者感谢人来接班时所说。

    [21] 鸠格里尼(1827—1865)为意大利著名歌剧演员,出身贫穷,曾到都柏林演唱大受欢迎。

    [22] 《圣经·创世记》云上帝允许亚当夏娃食用乐园中各种果实,惟有一棵善恶知识之树上果子绝对不能吃,因此称为“禁果树”。

    [23] 希普顿老妈妈为十五、十六世纪间英国半传闻式预言家,据说曾预言若干重要人物命运,十九世纪又有人借用其名发表更多诗篇,其中预言了电报、汽轮、火车以至航空等当时认为是神奇的现象。

    [24] 《皇家读物》为十九世纪英国出版的著名科普读物。

    [25] 格雷丝·达林(1815—1842)为英国沿岸岛上灯塔守望员之女,因一八三八年随父抢救沉船人员而成为著名女英雄,去世时诗人华兹华斯曾写诗悼念。

    [26] 爱尔兰剧作家诺尔斯所著悲剧《威廉·退尔》(1825)中退尔回家乡时的感叹。

    [27] 瑞普·凡·温克尔为美国作家欧文《见闻札记》(1820)中一篇同名小说主人公。猜字游戏中一方摆出造型或作动作供对方猜测,如人名“瑞普”与“裂口”一词在英语中同为Rip,“凡”与“箱式送货车”均为Van,一方即可出示大衣裂口,以供对方猜“瑞普”等等。

    [28] 温克尔故事类似中国南柯故事,但“睡谷”并非温克尔沉睡地点,而为同书中另一故事发生地点。

    [29] “身魂”为埃及神话中人的灵魂,人首鸟身。

    [30] 西方传说阿基米德曾以反光镜引燃罗马舰队而挫其攻势。“我有了”即本书第九章马利根所引阿基米德发现金属比重不同时所作惊叹Eureka(我发现了)。

    [31] 爱尔兰语:“让路!”原为皇家爱尔兰火枪团战斗口号。

    [32] 《守到约尼打仗回来》是美国南北战争中一支歌曲。

    [33] 犹太教置于门上柱上的羊皮纸经文,名为“经文楣铭”(mezuzah),进出门时摸或吻之以求祝福。

    [34] 戴维·琼斯为英国水手对海的拟人称呼,其库即指海底。

    [35] “布埃纳维斯塔”为直布罗陀最高峰。

    [36] 直布罗陀英军于日落时关闭该岛与西班牙之间地峡,关前放炮为号。

    [37] 西班牙语:晚上好,小姐。男人爱美丽姑娘。

    [38] “婆罗洲的野人”为一童谣,以逐渐增字为趣,如“婆罗洲的野人进城来了,婆罗洲的野人的老婆进城来了,婆罗洲的野人的老婆的妹子进城来了……”。

    [39] 据《圣经·新约》,耶稣见到别人在圣殿捐很多钱,一位穷寡妇只捐两枚小铜板,他教导门徒说,她捐的比别人都多。

    [40] 《圣经·旧约·传道书》:你将面包扔在水上吧,因为日久你必能找到它。

    [41] 法国科学幻想小说家凡尔纳(1828—1905)名著之一,题为《八十天环游地球》。

    [42] 希伯来文:“公司”,为布卢姆早晨所见广告中名称“移民垦殖公司”(Agendath Netaim)首词,参见第9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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