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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对毕比先生、霍尼彻奇太太、弗雷迪以及仆人们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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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匆匆地赶到希腊去吗?”

    “可是我总得去一个地方呀!”她嚷道。“整个早晨我都在担心,而这封信来得正好!”她紧握双拳,敲打着膝盖,再次说:“我一定得走!想想我将和妈妈在一起过的时光,还有今年春天她花在我身上的所有的钱。你们全把我捧得太高了。但愿你们对我不要那么好。”这时,巴特利特小姐进来了,露西便比先前更紧张了。“我一定得离开,走得远远的。我一定得弄清楚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想到哪里去。”

    “一起走吧;喝茶去,喝茶去,喝茶去,”毕比先生一面说,一面把他的客人们强行推出大门。由于他过分匆忙地赶她们走,帽子也忘了拿。等他回来取帽子时,他听到莫扎特奏鸣曲的叮叮咚咚的琴声,感到又惊讶又宽慰。

    “她又在弹琴了,”他对巴特利特小姐说。

    “露西什么时候都能弹,”这是她酸溜溜的回答。

    “感谢老天她能这样排遣自己。很明显她十分烦恼,当然,她是应该如此的。我知道了全部经过。婚期已经很近,她一定有过非常剧烈的思想斗争才能鼓足勇气这样讲出来。”

    巴特利特小姐扭动了一下身躯,他做好准备同她讨论一番。他从来猜不透巴特利特小姐的心思。他在佛罗伦萨时曾对自己这样说过,“她很可能会显示出深藏在内心的冷漠,而也许并不含有什么深意。”不过她是如此地缺乏同情心,因而她一定是可靠的。这些都是他的设想,因此毫不犹豫地想同她讨论露西。很幸运,明妮正在采集羊齿植物。

    讨论伊始,巴特利特小姐就说:“我们还是不要谈论这件事吧。”

    “我不太明白。”

    “最要紧的是不要让流言蜚语在夏街流传。眼下对维斯先生被打发走这事说三道四是要置人于死地的呀!”

    毕比先生扬了扬眉毛。置人于死地这句话语气很重——毫无疑问,太重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悲剧。他说:“当然,霍尼彻奇小姐将在她认为适当的时刻,用她自己的方式来宣布这件事。弗雷迪告诉我只是因为他知道露西不会介意的。”

    “这个我知道,”巴特利特小姐彬彬有礼地说,“不过弗雷迪甚至对你也不应该讲。一个人再小心也不会过分。”

    “确实如此。”

    “我真心祈求绝对保守秘密。偶然同一位饶舌的朋友说上一句,就会——”

    “一点也不错。”他对这些神经质的老小姐以及她们喜欢把有些话看得过分重已很习惯了。一位教区长生活在由一些小秘密、悄悄话和告诫交织成的网里,他对这些愈不注意,人就愈聪明。他会转换话题,毕比先生这时就这么做,兴致勃勃地说:“你最近收到过贝尔托利尼公寓那些人的信吗?我相信你和拉维希小姐一直保持着通信联系。真怪,我们这些住过那家公寓的人原本都是萍水相逢,却卷入了彼此的生活。两个、三个、四个、六个——不,八个;我忘了艾默森父子了——或多或少地保持着联系。我们真应该送给房东太太一封表扬信。”

    巴特利特小姐并不赞同这一计划。于是他们默默地走上山去,只有在教区长说出一些羊齿植物的名称时才打破了沉默。他们在山顶上停了步。自从他一小时前站在那里以来,天空比先前狂放得多了,给大地平添了几分悲壮肃穆,这在萨里郡是极为罕见的。灰蒙蒙的云块正在白色云雾前疾驰,后者徐徐延伸、撕裂、碎成小片,最后,透过几层乌云闪现出一丝丝正在消失的蓝天。夏天正在退却,风在吼叫,树木在呻吟,然而这些声响和天空中那些大规模的动荡相比显得微不足道。天气正在变化,说变就变,天要塌下来,而与其说这是超自然的力量给这种危急关头配备了天使的炮队的齐射般的隆隆雷声,还不如说是合宜的配合。毕比先生的眼睛盯着风角,露西正坐在那里弹练莫扎特的曲子。他的嘴角没有笑意,他再一次转换话题说:“不会下雨,但是天要黑下来,所以还是赶快走吧。昨夜天黑得真可怕。”

    他们到达蜂窝旅舍时已快五点了。这家讨人喜欢的旅舍有一个阳台,年轻人和不大懂得好歹的人都喜欢坐在那里,而年纪比较大的客人却找一间可人心意的、地上铺着沙的房间,舒舒服服地坐在桌子旁边喝茶。毕比先生发现要是让巴特利特小姐坐在外边,她会感到冷的,但要是让明妮坐在里面,她又会感到没有劲,因此他建议兵分两路。他们将从窗口把食物递给明妮。就这样,他顺便可以讨论讨论露西的命运。

    “我一直在想,巴特利特小姐,”他说,“除非你非常反对,我还是想重新谈论我们那个话题。”她鞠了一躬。“我一点儿不想谈过去。对过去我知道得很少,而且也不太关心。我完全可以肯定这件事全亏得令表妹。她的行为正确而高尚。她说我们把她捧得太高了,这完全符合她温良谦让的本性。可是将来呢?说正经的,你对出游希腊的计划是怎么想的?”他又抽出那封信。“我不知道你是否听到我们的谈话,可是露西想参加两位艾伦小姐的疯狂的计划。这是完全——我也说不清楚——这是不对的。”

    巴特利特小姐默默地读了信,把信放下,似乎有点犹豫,接着又重新读了一遍。

    “我本人实在看不出这样做有什么道理。”

    使他惊讶的是她的回答:“这一点我可不能同意。我从中看出这样做可以使露西得到解救。”

    “真的吗?那又为什么?”

    “她想离开风角。”

    “我知道——不过这太奇怪了,太不像她了,太——我想说的是——太自私了。”

    “这很自然,毫无疑问——经历了这些痛苦的场面——她想换换环境。”

    在一些问题上男人的智力往往有失误,显然这就是其中之一。毕比先生嚷道,“她本人也是这样说的,既然另外一位女士与她的看法一致,我必须承认我已经有几分被说服了。也许她必须改换一下环境。我没有姐妹和——因此我不太理解这种事情。不过她为什么要跑到希腊那么远的地方去呢?”

    “这一点你问得好,”巴特利特小姐回答,显然很感兴趣,并且几乎完全抛弃了她那躲躲闪闪的态度。“为什么去希腊?(你要什么,明妮亲爱的——果酱吗?)为什么不去顿桥井?唉,毕比先生啊!今天早晨我和亲爱的露西有一次长时间的、但非常令人失望的会晤。我帮不了她的忙。我也不想多谈。恐怕我已经谈得太多了。我不想谈——露西几乎感到愤懑的问题。我不想谈。我要求她陪我在顿桥井住上半年,她拒绝了。”

    毕比先生用刀拨弄一块面包的碎片。

    “不过我的感受无关紧要。我完全清楚我使得露西感到不舒服。我们那次旅行是一次失败。她要离开佛罗伦萨,可是等我们到了罗马,她又不想待在罗马了,而且我自始至终都感到我在浪费她母亲的钱——”

    “不过我们还是谈谈将来吧,”毕比先生打断她。“我需要听听你的意见。”

    “很好,”夏绿蒂说,突然哽住了,这对毕比先生说来是件新鲜事,但是露西对此却很熟悉。“至少我愿意帮助她去希腊。你呢?”

    毕比先生在考虑。

    “这是绝对必要的,”她继续说,把面纱放下来,隔着纱幕同他低声说话,声音里充满了激情,非常强烈,使毕比先生不觉吃惊。“我是明白的——我是明白的。”这时天暗下来了,他感到这个古怪的女人确实是个知情人。“她一刻也不应该留在此地,而且直到她离开我们都必须保密。我相信仆人们一点也不知情。以后嘛——不过我可能已经说得太多了。只是有一点,单靠露西和我来对付霍尼彻奇太太是无能为力的。如果你肯帮忙,我们也许会成功。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她重复了一遍,似乎这个词能起决定性作用似的。

    “好吧,我愿意帮助她,”教区长说,嘴抿得紧紧的。“来吧,我们现在就回去,把整个事情了结掉。”

    巴特利特小姐说了一大通漂亮的感谢话。她向他表示感谢时,旅舍的招牌——一个蜜蜂分布得很均匀的蜂窝——被室外的风吹得吱吱作响。毕比先生不太了解情况;可是话得说回来,他并不希望了解清楚,也不匆匆作出结论,认为露西“另有所恋”,这是一个比较粗俗的人会乐于这样想的。他只是感到巴特利特小姐知道那姑娘希望能从某种隐隐约约的影响下解脱出来,而那种影响很可能是个血肉之躯。正因为这种影响是隐隐约约的,才促使他采取侠义的行动。他信奉独身主义,平时很少流露,以宽厚和有教养的外表将它巧妙地掩盖起来,此时却露头了,像某种娇嫩的花朵那样突然开放了。“结婚固然是好,可是能克制而不结婚是更好。” [5] 这是他的信条,因此每逢听到婚约解除的消息,他总不免觉得有点高兴。拿露西的情况来说,由于他讨厌塞西尔,因而心中分外高兴;并且他愿意更进一步——把她放在脱离危险的地方,直到她能坚定她那保持童贞的决心。他的这种感情是很微妙而绝不是教条主义的,他从来也没有向卷入这场纠纷的任何人透露过。然而这种感情是存在的,而且只有这种感情才能解释他后来的行动以及对其他人的行动的影响。他在旅舍里和巴特利特小姐订立的协议将不仅帮助露西,而且帮助宗教。

    他们急匆匆地在一片灰暗与黑暗中赶回家。他谈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艾默森父子需要一个管家;仆人们;意大利仆人;关于意大利的小说;目的性明确的小说;文学能影响生活吗?风角的灯光闪烁着。花园里,霍尼彻奇太太仍旧在抢救她的那些花枝,弗雷迪在一旁帮忙。

    “天太暗了,”她无可奈何地说。“都是拖拖拉拉造成的。我们早该知道天气不久就要变;可现在露西又要去希腊。我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霍尼彻奇太太,”他说,“她一定得去希腊。进屋去吧,我们来好好谈谈。首先,她和维斯分手,你是不是介意?”

    “毕比先生,我感到很欣慰——就是欣慰二字。”

    “我也是,”弗雷迪说。

    “好。现在进屋去吧。”

    他们在餐厅里谈了半小时。

    露西一个人绝对不可能使希腊之行得以进行。这次出游既花钱又充满戏剧性——这两点她母亲都十分厌恶。夏绿蒂也不可能成功。那一天的光荣属于毕比先生。正是由于他通情达理和圆滑机智,加上他作为神职人员的影响——因为一位神职人员只要不是傻瓜,就能对霍尼彻奇太太产生很大的影响——使得她屈从于她们的意向。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到希腊去,”她说,“不过既然你认为非去不可,我想大概去去也无妨。这里面的道理一定是我所无法理解的。露西!我们来告诉她吧。露西!”

    “她在弹琴,”毕比先生说。他打开了房门,听到一首歌的歌词:

    “看着那如花美眷,休要动情——” [6]

    “我倒不知道霍尼彻奇小姐还会唱歌。”

    “君王兴兵动干戈,要稳坐不心惊,

    对着晶莹的美酒,且莫开怀畅饮——”

    “这是塞西尔给她的一首歌。姑娘们真怪啊!”

    “怎么啦?”露西突然中止了弹唱,嚷了起来。

    “没什么,亲爱的,”霍尼彻奇太太和蔼地说。她走进客厅,毕比先生听见她吻了吻露西说:“我很抱歉,关于希腊之行,我的态度很粗暴,不过这是因为这问题紧接着大丽花倒下而来的缘故。”

    一个相当生硬的声音回答道:“谢谢你,妈妈;这一点也没有关系。”

    “还有你说得对——去希腊没什么不好;要是两位艾伦小姐要你一起去,你可以去。”

    “噢,这太好了!噢,谢谢你!”

    毕比先生跟着走进来。露西仍然坐在钢琴前,双手按在琴键上。她很高兴,可是他曾期望她会显得更加高兴。她的母亲弯身向着她。弗雷迪斜躺在地上,他的头靠着她的身子,嘴里衔着一只没有点燃的烟斗,露西刚才就是唱给他听的。说也奇怪,这一群像非常美。毕比先生爱好旧日的艺术,这时想起了一个他喜欢的主题,“神圣的谈话” [7] ,画面上一些相亲相爱的人聚在一起,谈论高尚的事物——这一主题既不刺激官能,也不耸人听闻,因此被今日的艺术界所忽视。既然露西家里有的是这么好的朋友,她为什么要出嫁或者出游呢?

    “对着晶莹的美酒,且莫开怀畅饮,

    众耳恭听时,不要出声。”

    她继续唱道。

    “毕比先生来了。”

    “毕比先生知道我是不拘小节的。”

    “这首歌很美,也富有哲理,”他说。“继续唱吧。”

    “并不怎么好,”她无精打采地说。“我记不起为什么——是和声还是什么的关系。”

    “我猜想是因为它没有书卷气。这首歌真美。”

    “曲调还可以,”弗雷迪说,“不过歌词糟糕透了。你为什么要认输?”

    “你说的尽是蠢话!”他姐姐说。“神圣的谈话”给打断了。毕竟没有理由非让露西谈谈希腊之行,或者因为他说服了她的母亲,非让她向他表示感谢不可,于是他就告辞了。

    弗雷迪在门廊里为他的自行车点灯。他向来言词精妙,当下便说:“今天过了一天半。”

    “有人高歌一曲,闭耳莫听——”

    “等一下,她快唱完了。”

    “火红的金子,不要去碰;

    心灵、手、眼睛,三大皆空,

    活得轻松些,死得宁静。”

    “我喜欢这样的天气,”弗雷迪说。

    毕比先生消失在其中。

    有两点主要的事实是清楚的。她的表现绝佳,还有他助了她一臂之力。一位姑娘的生活中发生了这么巨大的变化,他是不可能指望能掌握这一变化中的所有细节的。如果他偶尔感到不满意或者迷惑不解,他也必须默默认可;她在选择比较好的角色啊。

    “心灵、手、眼睛,三大皆空——”

    也许这首歌过分强调了这“比较好的角色”。他有几分想象到那高昂的伴奏——在呼啸的大风声中仍可听清——同弗雷迪的见解是实际相符的,正在婉转地批评它所装点的歌词:

    “心灵、手、眼睛,三大皆空,

    活得轻松些,死得宁静。”

    然而风角正第四次安详地平卧在他的下面——这时是作为怒潮般的黑夜中的一座灯塔而存在的。

    * * *

    [1] 引自英国诗人济慈的名作《夜莺颂》,和原文略有出入。

    [2] 帕台农神庙,雅典卫城中供奉雅典娜女神的主神庙,建于公元前五世纪。庙内的雕刻相传为雕刻家菲迪亚斯所设计。

    [3] 伊利里亚,古代亚德里亚海东岸一地区名,今分属南斯拉夫和阿尔巴尼亚。

    [4] 特尔斐,古希腊城市,因有阿波罗神庙而出名。

    [5] 参见《圣经·哥林多前书》第7章第38节:“这样看来,叫自己的女儿出嫁是好,不叫她出嫁更是好……”

    [6] 这支歌曾在英国作家司各特的小说《拉默摩的新娘》中出现过,由女主人公露西·阿什顿唱出,据说是由著名歌曲《甜蜜的家庭》的作者亨利·毕晓普所创作的。

    [7] “神圣的谈话”,原指描绘圣母(一般和圣婴同坐在宝座上)和一群随侍在侧的圣徒的场面。作者在此处引申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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