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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作为一位幽默家的塞西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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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入威尔德地区。从花园愈往下走,这横向的景色愈加绚丽灿烂。

    “弗雷迪,我只是想说,我想他们不会是那位姓艾默森的哲学家 [2] 的亲戚吧。那位哲学家可真让人受不了。请问,你现在满意了吗?”

    “嗯,是的,满意了,”他咕哝道。“而且你也会满意的,因为他们是塞西尔的朋友;所以”——他的语气充满了挖苦——“你和其他乡绅家庭可以完全放心地去串门。”

    “塞西尔的朋友?”露西叫了起来。

    “别这么粗鲁,亲爱的,”她母亲平静地说。“露西,别这么尖叫。你现在正在养成这种新的坏习惯。”

    “不过,难道塞西尔已经——”

    “是塞西尔的朋友嘛,”他重复道,“‘那当然是十分称—称—心的了。嗯哼!霍尼彻奇,我刚才已拍电报给他们了。’”

    露西从草地上站了起来。

    这一下使她很难堪。毕比先生非常同情她。她只要相信这次为艾伦小姐的事所受到的怠慢出自哈里·奥特韦爵士,便能大大方方地忍着。可是当她听说这部分地是由于她的恋人插手时,她就有足够的理由“尖叫”起来。维斯先生喜欢捉弄人——他做得比捉弄人还要过分:从中作梗给予他幸灾乐祸的喜悦。这一点教区长很清楚,便比往常更慈祥地望着霍尼彻奇小姐。

    当她大声说“可是塞西尔的那两位艾默森先生——他们不可能就是——要知道——”时,教区长并不觉得这些话很奇怪,倒是从中看到了一个机会,可以转变话题,好让她恢复镇静。他就用下面的话岔开:

    “你说的是曾经去过佛罗伦萨的那两位艾默森先生?不,我想不会是他们。他们和维斯先生的朋友们可能相差一大截呢。啊,霍尼彻奇太太,他们是一对怪人!真是最最怪的人!至于我们,倒是顶喜欢他们的,不是吗?”他问露西。“为了紫罗兰还闹过一场大笑话呢!他们采了许多紫罗兰,把两位艾伦小姐房间里的花瓶都插满了,就是现在来不了希西别墅的那两位。两位可怜的小老太太!她们又震惊、又高兴。这是凯瑟琳小姐最得意地讲述的故事之一。它是这样开头的:‘我亲爱的姐姐最喜欢花。’她们发现整个房间是一片蓝色——花瓶里、水瓶里都是这样——而这故事是这样结束的:‘这样缺乏绅士风度,却又这样美好。真叫人难堪啊!’是的,我老是把那两位佛罗伦萨的艾默森先生同紫罗兰联系起来。”

    “败北将军这次可镇住你了,”弗雷迪说,没有注意到他姐姐的脸已涨得绯红。她无法恢复镇静。毕比先生注意到了,便继续努力转换话题。

    “那两位艾默森先生是父子两人——儿子是个漂亮的小伙子,即便算不上是个好青年;我认为他并不蠢,但是很不成熟——悲观等等。我们特别欣赏的是那位父亲——一个极其容易感情用事的宝贝,而人们却说他谋害了他的妻子。”

    处于平时的正常心态,毕比先生是不会转述这种流言蜚语的,可是他此时正努力设法庇护碰到了小小的麻烦的露西。他脑子里想到什么无聊废话,嘴里也就重复一遍。

    “谋害他的妻子?”霍尼彻奇太太问。“露西,不要离开我们——还是继续玩你的击球游戏吧。说真的,贝尔托利尼公寓一定是个极其离奇的地方。这是我听到在那里的第二个谋杀者了。夏绿蒂到底在干什么,非要住到那里去?我说,日后我们真的一定要请夏绿蒂到这里来。”

    毕比先生实在想不起来有第二个谋杀者。他暗示女主人搞错了。霍尼彻奇太太面对这一不同意她意见的暗示,变得很激动。她完全可以肯定有人讲过同一故事,是关于另一位游客的。只是名字她记不起了。叫什么名字来着?哦,叫什么名字来着?她双手抱膝,思索着这名字。是萨克雷作品中的什么人的名字 [3] 。她敲敲她那主妇的前额。

    露西问她弟弟塞西尔是不是在屋内。

    “喂,不要走!”他叫起来,试图抓住她的足踝。

    “我一定得走,”她严肃地说。“别胡闹了。你玩的时候总是胡来一气。”

    她离开他们时,她母亲高叫一声:“哈里斯!”使平静的空气颤动起来,也提醒她,人家对她说了谎,还没有纠正过来。竟然是这样愚蠢的谎话,然而却使她失魂落魄,把这两位艾默森先生,塞西尔的朋友,与两个普普通通的游客联系起来。迄今为止,她总是习惯于讲真话。她体会到今后一定要提高警惕,还要——完全讲真话?好吧,无论如何,她一定不可以说谎。她急匆匆地向花园上方走去,脸颊还是因羞愧而发红。她确信只要塞西尔一句话就足以抚慰她了。

    “塞西尔!”

    “喂!”他喊道,一面将身子探出吸烟室窗户。他看来情绪非常好。“我刚才还在盼着你到这里来呐!你们吵吵闹闹,我全听见了,不过这里还有更有趣的事呢!我,甚至我也替喜剧女神打了一次漂亮的胜仗。乔治·梅瑞狄斯 [4] 是对的——喜剧的缘由与真理的缘由其实是相同的;而我,甚至我也替多灾多难的希西别墅找到了房客。别生气!别生气!你了解全部情况后会原谅我的。”

    塞西尔面带笑容时是很有魅力的,而她的那些荒谬可笑的不祥预感一下子就被他驱散了。

    “我都听说了,”她说,“弗雷迪告诉我们了。塞西尔,你真坏!我想我一定得原谅你。你想想,我花了那么多心血,结果却是一场空!当然啰,那两位艾伦小姐确实比较乏味,而我宁可要你的那些可爱的朋友。不过你不应该这样戏弄人。”

    “我的朋友?”塞西尔大笑。“可是,露西,真正的笑话还在后面呢!你过来。”可是她仍然站在原来的地方。“你知道我在哪里遇到这些称心的房客吗?在国家美术馆,上星期我去看妈妈的时候。”

    “在那儿会遇到熟人,真怪!”她神经紧张地说。“我不太明白。”

    “在翁布里亚 [5] 室。完全是萍水相逢。他们正在欣赏卢卡·西纽雷利 [6] 的作品——当然啰,这是相当愚蠢的。不管怎么样,我们开始交谈,他们使我着实感到来劲儿。他们去过意大利。”

    “不过,塞西尔——”

    他兴高采烈地说下去。

    “在交谈中,他们说起要在乡下租一幢别墅——父亲将住在那里,儿子则从城里回来过周末。我就想‘这可是让哈里爵士出洋相的一次好机会!’就记下了他们的地址和在伦敦的一个保证人,发现实际上他们不是什么坏人——这实在太有趣了——我就写信给他,要弄清——”

    “塞西尔!这样做不公平。我很可能以前遇见过他们——”

    他把她压下去。

    “非常公平。对势利小人的任何惩罚都是公平的。那个老头儿将会对整个邻里带来天大的好处。哈里爵士的那一套‘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的论调,实在太讨人厌了。我早就想在什么时候教训他一顿。不,露西,不同阶级的人应该混合在一起,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同意我这观点的。应该相互通婚——等等等等。我是相信民主的——”

    “不,你不相信民主,”她厉声说。“你不懂这个词儿的意义。”

    他凝视着她,又一次感到她不像达·芬奇画中的人物了。“不,你不相信民主!”她的脸缺乏艺术情调——倒像是一张暴躁的泼妇的脸。

    “这是不公平的,塞西尔。我指责你——我强烈地指责你。你没有权利破坏我为两位艾伦小姐所做的事,让我出丑。你把这行动称做出哈里爵士的洋相,可是你有没有认识到这全是以损害我为代价的?我认为你这样做是对我的大大不忠。”

    她撇下他走了。

    “发小姐脾气!”他心里想,扬起了眉毛。

    不,这不只是发小姐脾气——而是一种势利行为。只要她以为他自己的这两位时髦朋友将取代两位艾伦小姐,她就不在乎了。塞西尔发现这些新房客所起的教育作用可能颇有价值。他将宽容地对待这位父亲,同时设法引儿子开口,而他显得沉默寡言。为了维护喜剧女神与真理的利益,他要把他们带到风角来。

    * * *

    [1] 指维托利亚·科隆博纳(1557—1585),罗马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的甥女,为英国剧作家韦伯斯特的悲剧《白魔》中的女主人公。此处为一只网球的外号。

    [2] 该是指美国著名思想家、作家爱默生(1830—1882)。

    [3] 也许霍尼彻奇太太记错了,把哈里斯和萨克雷的长篇小说《亨利·埃斯蒙德》的主人公亨利(昵称哈里)混为一谈了。

    [4] 乔治·梅瑞狄斯(1828—1909),英国诗人、小说家。他的《论喜剧与喜剧精神的作用》一文受到很高的评价。

    [5] 翁布里亚,意大利中部一地区,位于佛罗伦萨的东南。

    [6] 卢卡·西纽雷利(1445?—1523),意大利画家,绘有不少宗教题材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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