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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作为一位幽默家的塞西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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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西尔打算把露西拯救出来的那个社交圈子也许并不十分美妙,然而它比露西祖先赋予她生活权利的那个社交圈子美妙得多。她的父亲是当地一位初级律师,业务相当发达,在这一地区的开发时期建造了风角,原本作为一项投机活动,但是却迷上了自己的创作,最后自己就住到那里去了。他结婚后不久,这社区的氛围开始变化。在南面陡峭的山坡顶上造起了其他的房屋,后面的松林里以及北边丘陵地的白垩石上,也都造起了房子。大多数房屋都比风角大,住的人家多半不是本地人,而是来自伦敦,他们把霍尼彻奇一家错误地看作这一地区贵族世家的残存后裔。露西的父亲感到惶恐,可是他的妻子却坦然处之,不亢不卑。她会这样说,“我想象不出人们在干什么,不过对我们的孩子们说来,这可是莫大的幸运。”她拜访了所有的人家;人们也热情地进行回访,等到他们发现她并不完全属于他们的那个“环境”时,他们已经喜欢上她了,因此看来关系不大。霍尼彻奇先生临死前,满意地发现他们一家已扎根在可能获得的最佳的社交圈子里了,而对这种满足,诚实的律师中很少有人会加以鄙视。

    这里是可能获得的最佳的社交圈子。当然很多迁居此地的人都很乏味,而露西从意大利回来后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迄今为止,她一直毫不怀疑地接受了他们的种种理想——他们友好和富有,他们的宗教观念并不激烈,他们不喜欢纸袋、橘皮及碎瓶子。露西可是个十足的激进分子,学会了在讲到大城市的郊区生活时总带着厌恶的情绪。她努力设想的生活是一群讨人喜欢的有钱人组成的一个圈子,他们有着相同的兴趣和相同的敌人。人就在这个圈子里思想、结婚和死亡。这个圈子的外面就是贫困与庸俗,它们无孔不入,就像伦敦的大雾试图渗入松林,通过山口涌入北面的山岭。不过当她在意大利时,这种生活概念消失了,在那里,一个人只要愿意,就可以得到平等的温暖,就像人人能享受日光一样。她的各种感觉扩大了;她感到不可能不喜欢上每一个人。而社会隔阂是毫无疑问不可能排除的,但是这隔阂并不一定特别深。你越过这些隔阂,就像你跳入亚平宁山区一家农民的橄榄园,受到他的欢迎一样。她带着新眼光回来了。

    塞西尔也是带着新眼光回来的;然而意大利激发了塞西尔,并没有促使他变得宽容,反而促使他变得恼怒了。他认为当地的社交圈子太狭隘了,可是并没有说“难道这有天大的关系吗?”而是产生了反感,企图用一个他称之为宽广的社交圈子取而代之。他没有认识到千百种点点滴滴的友好行为已逐渐在露西心里产生了一股温情,使她把周围的环境看作一片圣洁的土地,而她的眼睛虽然看到了它有缺点,但是她的心却不愿完全鄙视它。塞西尔也没有认识到更重要的一点——如果说露西太好了,不适合于那个社交圈子,那么应该说她好得不适合所有的社交圈子,她已到达只有个人交流才能使她满足的阶段。她是个叛逆者,但不是他所理解的那种叛逆者——是一个希望获得与她所爱的人同样的平等地位、而不是追求更大居室的叛逆者。因为意大利给了她人在世界上所能占有的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她自己的心灵。

    露西正在和教区长的十三岁侄女明妮·毕比玩一种击球游戏,这是一种古老、高雅的游戏,那是将网球高高地击入空中,让球掉在网的另一边,弹跳得很高;有一些球打中了霍尼彻奇太太;有一些失落了。这么一句话意义不明确,但却更好地说明露西的心态,因为她正试图同时和毕比先生交谈。

    “唉,这可真是桩讨厌事——起先是他,后来是她们——没有人知道她们想要什么,而所有的人又都那么讨厌。”

    “可是她们真的要来啊,”毕比先生说。“前几天我写信给特莉莎小姐——她很想知道肉店老板隔多少时候来一次,我回答说一个月来一次,这一定使她很满意。她们就要来了。我今天早晨收到了她们的信。”

    “我将会讨厌这两位艾伦小姐!”霍尼彻奇太太嚷道。“就因为她们老糊涂了,人们就得说,‘看,多可爱呀!’我讨厌挂在她们嘴边的那些‘假使’啊、‘不过’啊和‘还有’啊等等。这可怜的露西,她瘦得不成样子,不过也是活该。”

    毕比先生注视着那个瘦得不成样子的人影在网球场上跳来跳去,大喊大叫。塞西尔不在——他在场时大家就不玩击球游戏了。

    “哦,如果她们要来——不,明妮,不要土星。”土星是一只网球的名字,它的外层已有部分脱线了。在转动时,球面四周出现一道环。“如果她们要来,哈里爵士会让她们在二十九日前搬进去的,他还会把那个粉刷天花板的条款删掉,因为这会使她们紧张,并且加进合理损耗的条款。——那一下不算。我讲过不要土星嘛。”

    “玩击球游戏,土星还是可以的,”弗雷迪大声嚷道,他过来参加她们一起玩。“明妮,别听她的。”

    “土星弹不起来。”

    “土星弹得还是可以的。”

    “不,它弹不起来。”

    “得,它弹得可比俊白魔 [1] 高呢。”

    “轻一点,亲爱的,”霍尼彻奇太太说。

    “不过你瞧露西——嘴里在埋怨土星,可手里一直握着俊白魔,准备出击。对了,明妮,朝她冲过去——用球拍打她的小腿——打她的小腿!”

    露西跌倒在地,俊白魔从她的手里滚了出去。

    毕比先生把球捡起来说:“对不起,这只球的名字叫维托利亚·科隆博纳。”可是他的纠正并没有受到人们注意。

    弗雷迪把小女孩逗弄得疯疯癫癫,很有一手,因此不过片刻,就把明妮这个规规矩矩的孩子弄得大喊大叫,闹得天昏地暗。塞西尔在屋内听到他们的声音,他虽然有许多有趣的消息,但是生怕被网球打中,因此没有走到草地上来把消息告诉大家。他可不是懦夫,他能像任何男子汉一样忍受必要的痛苦。不过他非常讨厌年轻人对身体施用暴力。他是多么正确呀!果然这一切以哭声告终。

    “我希望两位艾伦小姐能见到这场面,”毕比先生发表意见说,那时露西正好在护理受伤的明妮,而她自己却被她弟弟抱起来,弄得双脚离了地。

    “那两位艾伦小姐是谁?”弗雷迪气喘吁吁地说。

    “她们已经租下了希西别墅。”

    “不是这个姓氏——”

    就在这当儿他的脚滑了一下,他们全都乐呵呵地跌倒在草地上。这样过了一会儿。

    “不是什么姓氏?”露西问,她弟弟的头倒在她的膝上。

    “不是艾伦。那个租下哈里爵士的别墅的人不叫这个。”

    “简直是胡闹,弗雷迪!这件事你根本不知道。”

    “你自己才是胡闹!我刚才还见到过他。他对我说,‘嗯哼!霍尼彻奇’”——弗雷迪的摹仿能力并不高明——“‘嗯哼!嗯哼!我终于找到了真正称—称—称—心的房客。’我说,‘好哇,老兄!’我还拍拍他的后背呢!”

    “一点不错。是那两位艾伦小姐吧?”

    “好像不是。倒有点像是安德森。”

    “噢,天哪,可不能再来一笔糊涂账了!”霍尼彻奇太太嚷道。“露西,你看到我是不会错的了吧?我说过别管希西别墅的闲事。我是不会错的。我错的次数少到绝无仅有,使得我都感到不好意思呢。”

    “那只是弗雷迪的又一笔糊涂账罢了。弗雷迪甚至连他自以为租下了那所房子的人的姓氏都不知道。”

    “不,我是知道的。我想起来了。是艾默森。”

    “什么姓氏?”

    “艾默森。随便你愿意赌什么,我都奉陪。”

    “哈里爵士这个人真是变化多端,”露西平静地说。“我要是根本没操这份心就好了。”

    说着她仰卧在草地上,眼睛望着万里晴空。毕比先生对她一天比一天器重,当下低声对他的侄女说,要是碰上那么一点不顺心的事,这就是应当采取的态度。

    同一时刻,新房客的姓氏也分散了霍尼彻奇太太的注意力,使她不再热衷考虑自己的能力。

    “弗雷迪,是艾默森吧?你知道这艾默森是什么样的人家吗?”

    “我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姓艾默森呢!”弗雷迪回答,他是个具有民主思想的人。像对他姐姐和大多数青年人一样,平等思想很自然地对他具有吸引力,而世界上确实存在各种各样的艾默森这一无可辩驳的事实使他烦恼得异乎寻常。

    “我相信他们是正派人。好吧,露西”——她正又一次坐起来——“我看你露出不屑的样子,大概认为你妈妈是个势利小人吧!可是世界上确实有正派人和不正派人的区别,假装没有这种区别实际上是一种做作。”

    “艾默森这个姓很普通,”露西说。

    她正在向旁边看。她坐在岬角上,一眼望去,可以看到下面一座座愈来愈低的苍松覆盖的山岬,一直伸入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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