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再婚（一）

    结果时间一久，他又不耐烦起来，想着左右已经剃发明志了，剃一多半和全部剃掉又有什么区别？

    其实不用她催，听说事情还能补救，袭人早撇下李嬷嬷冲向茅厕了。

    说是一张，其实为了保险起见足足照了二十多张。

    王夫人、邢夫人也跟着大唱赞歌，连随后赶到的贾政，也不得不违心的夸了几句。

    王夫人心疼又恼恨的摸了摸他的头，苦笑道：“你都这样了，娘哪还敢骗你？等把宝钗接回来，你一问便知究竟！”

    贾母戴上眼镜仔细端详了一阵子，这才啧啧称奇道：“这真是稀罕物，虽还比不得水银镜里清楚，却也比画出来的逼真十倍百倍了！”

    王夫人也整理了一下逻辑，才又道：“其实是前两天，有个自称是什么‘苏姑娘’的人，给宝丫头去了封信，想邀她一起写话本小说——结果宝丫头一瞧那文字，可不正是你林妹妹的手笔么？！”

    焦顺见他一副老赌棍的架势，不由摇头失笑，又冲几个相熟的头面人物打了声招呼，便领着栓柱自顾自去了暗房里。

    这还真让他歪打正着蒙对了一半。

    他略一沉吟，对旁边的袭人道：“他剃下来的头发呢？快去捡长的收集起来。”

    贾宝玉听了终于色变，转头看向焦顺：“这么说，林妹妹其实一直都在焦大哥府上？！”

    这时候宝玉却梗着脖子嚷道：“我已经是出家人了，怎好再误人终身？你们要是非逼我去，我就在薛家把帽子摘了！”

    闹出如此动静，里面自然也有所觉察。

    宝玉看麝月探完袭人的鼻息，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直到袭人并无大碍，立刻便又恢复了‘宝相庄严’的模样，合十道：“阿弥陀佛，以后便不再有什么宝玉了，有的只是贫僧了性。”

    贾宝玉半信半疑：“太太这些话，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你不会是又想哄骗我吧？”

    “这、这……”

    王夫人边侧头去看相片，边道：“按说早该起来了，两刻钟前我就让彩霞去催，也不知到底是因为什么给绊住了。”

    焦顺在暗房里忙活了小半个时辰，等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接近卯时〔早上五点〕了。

    再往后宝玉就不敢齐根儿剃了，只好薅着头发一缕缕的往下割。

    王夫人气险些又犯了心脏病，掩着心窝求助的看向焦顺，但焦顺肯帮着出主意遮掩，就已经是看在这阖府女眷的情分上了，如今迎着她的目光两手一摊，却是摆出了爱莫能助的架势。

    “这……”

    焦顺嘴里吆喝着，先敛走对面贾蓉的押注，又添了些分给两旁的贾琏、贾芸，然后边洗牌边随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孽障……”

    焦顺一巴掌拍在他脑壳上，当场就飚了满手的血和碎头发。

    这时候探春不知从哪儿寻来了新郎官的帽子，不由分说给他扣了上去，咬牙道：“哥哥就不为我们着想，总也要想一想林姐姐——倘若她听说你剃度出家，只怕登时就要万念俱灰了！”

    刚一出门，彩霞便满头大汗的迎了上来，颤声道：“二爷、二爷他出事了！”

    “这个好、这个好！”

    焦顺闻言笑道：“我昨儿不是给老太太她们拍了张照片么，估摸着也该洗好了。”

    不过李嬷嬷倒下之后，就顿足捶胸的哭喊起来，而袭人则是彻底没了动静，把麝月唬的，急忙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就在此时，一个仆妇悄默声进到了屋里，贴着墙绕至王夫人身后耳语了两声。

    “你这孩子！”

    老太太轻轻拍了拍脑门，一旁王夫人扫见焦顺手里拿着的东西，不由好奇道：“可是那相片印出来了？”

    焦顺听到这里，不由暗赞薛宝钗好算计，提前捅到王夫人这边儿，既不用担心王夫人提前揭破此事，又能避免出现意外，贾宝玉找她的后账。

    王夫人冷哼一声，却是再不理会他，径自带着探春、焦顺急往怡红院赶。

    昨儿史湘云本想召集兄弟姐妹们合照一张，后来因宝玉提前回了怡红院，便改而劝老太太和贾政、王夫人、邢夫人合照了一张。

    贾宝玉虽见母亲情况不对，但箭在弦上也顾不得许多了，硬着头皮口诵佛号道：“贫僧……”

    “印出来了，正想着请老太太过目呢。”

    “贫你个头啊！”

    王夫人忙又解释：“我是说后一封信是伪造的，也是家里看你整日里闹着要去苏州，所以就伪造了一封信，打算让你彻底死了心，谁知道……”

    听到‘补救’二字，王夫人总算是不哭了，急急忙忙就要往院外走，却听贾政还在那里催促下人去拿家法，一赌气回头指着里面道：“你嚷、你使劲儿嚷，干脆把老太太也喊出来，让她老人家看着你动家法！”

    王夫人看到儿子那丑怪的造型，当下捂住心窝面露痛苦之色，也亏得焦顺和探春一左一右扶住，又是捋后背又是抚前襟的，好容易才让她缓过来。

    “太太、老爷！”

    焦顺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先糊弄过去了——好在他今儿是要戴帽子出门的，等迎亲的时候粘一圈头发上去，不仔细看应该能蒙混过关。”

    焦顺说着，双手将那相片送到了老太太眼前，又随口问了句：“宝玉呢？还没起呢？”

    疼的他龇牙咧嘴不说，血水淌下来还糊了一脸。

    进去时还是翩翩公子，出来却成了个瘌痢头，只这一露面，就把对面提着灯笼的乳母、丫鬟、婆子们惊了个瞠目结舌！

    “前五后九，杀对家赔两门。”

    贾琏难得手气好，一晚上赢了足有上千两银子，正乐得多捞一些贴补家用呢，故此一叠声的催促道：“赶紧发牌，到了时辰自然有人来通报！”

    王夫人和贾政都是大吃一惊，王夫人连忙追问：“出什么事了？我不是让李嬷嬷和袭人、麝月，片刻不离身的跟着他吗？怎么还会出事？！”

    旋即却又宽慰王夫人和贾政：“父亲母亲且先不要着急，咱们过去瞧瞧，也或许还有补救的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