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再婚（一）

    好在只要基数足够大，就一定能洗出大致满意的成品。

    这原是妙玉夹带在经书里裹挟来的，小是小了些，但却十分锋利，贾宝玉慌里慌张的揪着头发，贴着头皮就往后划拉，结果头发是掉了，头皮上也多了道血口子。

    贾芸则是忙掏出怀表来扫了眼：“干爹，马上就寅正〔早上四点〕了。”

    “你！”

    听彩霞说完，王夫人也险些背过气去，贾政则是勃然大怒，连声怒骂孽子、逆子、小畜生，又吩咐取家法来，扬言要大义灭亲。

    隆源六年十月二十五，宜婚嫁。

    于是探春忙拉上焦顺一起出来询问究竟，待得知贾宝玉干的傻事，不由顿足道：“二哥哥怎么能如此胡闹，这要是传出去还了得？！”

    彩霞因是赵姨娘和贾环那一挂的，所以还勉强镇定些，颤声问：“您这是、这是……”

    探春在一旁笑道：“赶明儿给二哥哥和宝姐姐照一张，等以后老了儿孙满堂的时候，还能让孙儿辈瞧瞧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说着，又命彩鸾去催。

    “水银镜是映的清楚，可却留不住以前的模样。”

    然后一溜儿邪风的到了荣禧堂这边。

    贾宝玉有些犯难，他是鼓起了万分勇气，才剃去了这满头长发，如今却因为一个真假难辨莫须有的消息，就改变主意，实在是有些羞刀难入鞘。

    等他们赶到怡红院的时候，就见顶着个癞痢头的贾宝玉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旁边袭人则正与素来不睦的李嬷嬷抱头痛哭。

    “这、这这这……”

    一句话，直喜的贾环两眼放光，不等贾琏几个答应，就抓起四张牌放在中间，边抛筛子边轻车熟路的嚷道：“开牌了开牌了，十一点庄家过三，芸哥儿这是你的，这是琏二哥的、蓉哥儿的……押了押了，庄家肥的很，不吃亏空，大压大有啰！”

    原本以袭人的心计城府，也不至于会如此失态，但无奈她这些年心心念念的，就是给宝玉做姨娘，如今却落得如此结局，一时不免万念俱空。

    却说贾宝玉谎称要如厕，借机避开袭人几个的视线之后，便从怀里摸出了贴身收藏的一柄小剃刀。

    王夫人听完微微蹙眉，然后随便找了个理由，拉着贾政一起到了外面院里。

    “什么？！”

    于是干脆双掌合十，从茅厕里走了出来。

    眼见他连法号都取好了，彩霞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忽然调头就跑：“我这就去禀给太太知道！”

    随手扯住一个脚步匆匆两手空空，不知道究竟在忙什么的仆妇问了问，得知老太太已经醒了——贾政和王夫人也都是通宵达旦的支应着——于是便没再回偏厅，径自寻到了荣禧堂内。

    贾宝玉见状还自我感觉良好，又略带得色的诵了声佛号。

    焦顺笑着道：“不过湘云的性子您老是最清楚不过了，天塌下来也能当被子盖，再说还有平儿从旁照顾呢。”

    当然了，也不是说就没有更尊贵的宾客了，比如北静王水溶昨儿就曾来过，但入夜后这些人便都陆续离开了，留下来的的人当中，他焦某人是当仁不让的占了头把交椅。

    彩霞道：“我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但临出门二爷突然说要如厕，然后……”

    王夫人一听这话，也忙催着袭人去找头发。

    “瞧我这记性。”

    不过即便如此，她言语间也透着病态的虚弱：“你、你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平时不说与赌毒不共戴天，但也是极少碰这些东西的，无奈今儿他是最尊贵的主宾，总不好表现的太不合群，所以只能勉为其难凑了一桌。

    宝玉都给听迷糊了，质疑道：“那林妹妹应该是在苏州，怎么太太又说她在京城？！”

    毕竟这玩意儿焦顺也是初学乍练，再加上显影液的配方似乎还有些问题，导致冲洗的时间过长，且还存在相当高的瑕疵比例。

    ‘阿弥陀佛’四个字儿都没说全呢，对面噗通、噗通先就仰面栽倒了两个，一个是关心则乱的袭人，另一个则是宝玉的乳母李嬷嬷。

    “早着呢！”

    “阿弥陀佛～”

    王夫人愈发慌了，一咬牙索性病急乱投医道：“我如今也不怕实话告诉你，那封信其实是伪造的——你林妹妹压根没去游历天下，甚至连苏州都没去，而是一直都在京城里呢！”

    “我陪着琏二哥他们推了一夜牌九。”

    说着，拉过早早输光了零花钱，只能在一旁过眼瘾的贾环，拍着他的肩膀道：“让环哥儿替我顶一会儿，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他的。”

    “怎么可能！”

    王夫人见宝玉头上流了血，一时忘了他的所作所为有多恶劣，扑上去正心疼的察看着，听到焦顺的吩咐，忙侧头问：“怎么，你想到办法了？”

    这话给出了台阶，再加上焦顺也紧跟着上手，把他剃下来的那些骚毛重新粘了一圈上去，宝玉才终于半推半就的应了，在众人的簇〔ya〕拥〔song〕下，去往前院。

    老太太闻言拍手道：“这是能留一辈子、甚至几辈子的东西，我看比什么贺礼都好，真是难为你有这个心了！”

    “什么？！”

    “二、二爷！”

    “她后来特意跟我说了这事儿，我怕影响你们的婚事，就没声张——要是不信，等宝钗过了门，你自己问她就是！”

    他嫌弃的拿帕子擦拭着，同时居高临下打量着贾宝玉的‘发型’，因是摸黑胡乱用剃刀割的，又因为怕疼没敢短根儿，故而宝玉头上是长短不一坑坑洼洼，间或还有一两缕漏网之鱼，攒起来大概够梳个金钱鼠尾的造型。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薛宝钗再怎么足智多谋，怕也想不到贾宝玉会在婚礼当天闹着要剃度出家，从而逼的王夫人露了底。

    贾母靠坐在罗汉床上，精神头明显不如昨儿，正絮絮叨叨的和王夫人说话，见焦顺从外面进来，立刻笑着招呼道：“顺哥儿也醒啦？昨儿云丫头睡的怎么样？”

    贾政咬牙切齿，半晌扼腕叹道：“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慈母出败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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