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宁殿传出,渐渐在整个皇宫内响起,随后是长安,乃至全天下。
刘嫣说着,顿时,一位年不过二八的女子走进了内屋,她看起来与张不疑简直是一模一样,不只是模样,甚至连那气质,都是一样的冷清孤傲,眼神颇为冷酷,她没有半点的害羞,走到了阿母的身边,就坐了下来,大大方方。
“我不记得了……”
张不疑严肃的看着刘嫣,“太上皇大概是真的要不行了。”
吕后有些担忧的看着刘长,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模样,这才别过了头,看着其余人。
“阿母……”
刘嫣找了个借口,匆忙离席,笑呵呵的走向了书房,张不疑此刻正坐在案前,奋笔疾书,刘嫣忍不住抱怨道:“勃又不是外人,自家婿子,何以那般冷漠呢?”
张不疑大手一挥,“想去各地转一转,这是好事,但是你要记住,去地方不是为了积累什么治国的经验,你也不具备治理国家的资格,主要还是要看看地方的情况,亲自看看百姓是如何生活的,看看官吏是如何行事的,不了解真正的情况,就不知道该听什么样的劝谏,容易被身边人所蒙蔽,你这次出行,最好不要用你代王的身份,换一个吧。”
刘嫣这才笑着说道:“你丈人向来如此,你莫要怪罪……”
刘安一边接待这些人,一边则是与群臣们商谈着下葬的事情。
刘盈看到吕后,眼里却忽然落下泪来。
“阿母……事情我都办妥了,您不必担心。”
那些人急忙再拜,随即离开了寿殿,只剩下了那些至亲还留在了殿内。
吕禄听懂了刘长的暗示,“你去忙吧,朕也得去一趟阿母那边了。”
家宴结束后,张不疑很快就离开了这里,什么都没说。
“无恙……无恙……便是有恙又能如何?你且说吧,出了什么事?”
“这太学的题就难到了这种地步??连你都考不过??”
“不敢。”
“儿臣不成器……儿臣愧对……”
当刘长到来的时候,一位吕家的老人大哭着走上前,想要拉住刘长的手,刘长皱着眉头,直接将其一把推开,弄得这老人险些一头栽倒,神色惊愕,寿殿的哭声顿时就少了不少……而刘乐哭着扑上来的时候,刘长的脸色却温柔了些,轻轻抱住了大姊,劝慰道:“大姊,莫要如此,二哥此刻正与阿父,大哥他们一同驾车纵乐,饮酒狂欢呢……想必这次阿父是不会将把他给……”
“可那遗言……”
在这一年的寒冬之初,太上皇驾崩,离开了人世。
刘勃却挠了挠头,有些说不出话来。
刘长在独处了两天后,终于还是出了门,尽管他看起来颇为憔悴,但脸色还是很平静,似乎已经放下了悲痛。比起刘长的独处,太后这里的人就不少了,大曹,皇后,几个妃子,包括刘盈家的孩子们,以及张嫣,刘乐等人,还有那一大群刘长都不认识的亲戚们,几乎都在这里……这里的哭声是最大的,在这两天的时日里,这里的哭声就没有停止过,每一个人来到这里,都是先开哭,然后开始劝慰那位刚刚失去了嫡长子的老妇人。
此刻,皇宫内的氛围很是凄凉,整个皇宫都在服丧。
刘长猛地回头,不远处的夏无且浑身都哆嗦着,他此刻正在煮着药,额头上满是汗水,听到皇帝的咆哮,再次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刘盈平躺着,想了会,方才说道:“儿臣在韩婴家做客时……曾借了他家的古琴,拿来把玩,勿要忘了还他。”
进进出出的近侍和宫女们都低着头,那深深的担忧几乎都刻在了脸上,连他们的步伐都显得急切仓促。
他自顾自的喃喃着什么,脸色却忽然变得不安,眼角直跳,额头上青筋暴起,就仿佛做了什么噩梦,眼角再次溢出了眼泪。
刘长说着,又再次站起身来,“人都来了吗?”
刘长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的不安愈发的浓郁,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么多年来,刘长从未哭的如此伤心,如此狼狈,那铁塔般的壮汉,此刻却像极了一个无助的孩子,哭的撕心裂肺。
原本打算离开的樊伉此刻也是满脸悲伤的前来送别。
刘嫣老老实实的低下头,没有再询问。
“只是,切不可庸碌度日,不能因为陛下不曾开口要求,就不去作为……”
“我都陪他吃饭了,还要我如何?为了热情点再给他磕一个吗?”
刘长看着这噪杂的大殿,不悦的挥了挥手,“若无杂事的,便都出去吧……”
刘乐最先赶到,她因为没有能见到弟弟的最后一面而悲痛不已,抱着刘安痛哭,几乎晕厥。
“孩子们就交给你了……好好管教他们。”
大曹就坐在他的身边,早已是泪流满脸。
大汉目前对左右相的职责划分并不算太明确,而万石的左右相基本上可以插手国内的所有事情,左右相的职权,也全看担任这个位置的人如何,其实大汉整体的趋势都是这样的,重要的不是职位,而是担任职位的人。张苍虽然是右相,但是他对权力并没有那么的重视,并非是一个很强势的人,他主要就是抓着农桑和官吏委任的两个大权不松手,在这两个方面,无论是张不疑,还是晁错,都无法插手,而其余的事情,则是划分到了他们的职权范围内。
“这几日,我几次拜见陛下,都未能相见……”
那粗糙的手划过那苍白的脸,刘盈便不再挣扎了,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脸色也平静了下来。
“那他人可有跟你借取的东西?”
刘盈有气无力的说着,忽又深吸了一口气,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刘长的手。
“都来了,其余人还在路上。”
“那就送他们去跟我二哥解释……”
“啊?”
张嫣,张偃也随后赶到,前来送别舅父。
吕禄急急忙忙的朝着厚德殿赶去,有几个甲士站在厚德殿门口,脸色肃穆,看到吕禄之后,也没有像从前那样让路,反而是挡在了他的面前,“陛下有令……任何人都不许打扰。”
刘盈并没有完整的说出来,可刘长心里却早已明白大哥准备说什么,大哥的皇陵其实早就修建好了,跟长陵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可听大哥的意思,他是希望能被埋葬到夏国那边,先埋葬了他,然后在周边开始修建陵邑……这当然是为了帮自己更好的贯彻迁徙豪强之事……刘盈也是皇帝,他的皇陵,自然也需要修建出陵邑来守护。
吕后询问道。
这里的哭声跟厚德殿的寂静形成了某种奇妙的对比。
目前这些事,都是由太子刘安在处置。
张不疑目前的主要负责部分就是工程。
刘长没有说话,心里只是一种莫名的恐惧,这让他陷入一种极大的不安之中,他吓得浑身都在哆嗦着,他似乎从未如此害怕过。
吕禄皱了皱眉头,正要上前劝慰的时候,刘长却站起身来,他活动了一番筋骨,几步坐在了上位,平静的抬起头来,看着吕禄,“出了什么事?”
张不疑狐疑的看着跪坐在面前的刘勃,脸色有些不悦。
刘安可谓是焦头烂额,而对这类的家事,他的舍人们并没有开口的资格,皇家的事情,得由皇家的人来说,其他人非议这件事,难免会有大不敬之罪。
令人惊讶的是,在这里唯一没有哭泣的,却正是这位失去了嫡子的老妇人。
“让他进来吧……”
吕后安静的看着他,也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阿母啊……我往后可能就不能再惹怒您了。”
太上皇刘盈在各地的名望是相当不错的,哪怕是在底层百姓那里,他也是绝对的贤明之君,在读书人这里,那干脆就是尧舜禹一般的仁君……太上皇驾崩的事情,迅速引发了整个天下的哀悼,全天下人都准备为这位帝王服丧。
“二哥!!!!”
刘盈忽然呼唤了起来,刘长轻轻捂住了大哥的手。
吕禄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若是群臣有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