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 无以类父，类父则亡

曲周侯后，脸色大变，就板着脸，不再言语。

    曹奇看向了吕产，“还是请君侯先食！”

    “嗯？？？”

    “是啊……主家可先动箸。”

    缇萦猛地将他抱在了怀里，低声说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我的妻是个良善人，不会欺辱你们一家子的。”

    张夫却又开口说道：“殿下！这不是您不忍心的事情，刺杀三公，罪大恶极，怎么可以赦免呢？况且，这是陛下的命令，您若是因为心系他们就不告知，这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吗？况且，您身为人子，岂能隐瞒君父？这是不孝的行为啊！！”

    屋内更是有三人，全副武装，披坚执锐，贴着墙壁站立着，目光却死死盯着那几个赴宴饮酒的人。

    他也不顾自己的形象，只是擦着眼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宴席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异常的寂静，四个人都没有开口，案上的酒肉也没有人去动，实在浪费。

    两汉的豪侠以誓言而死，纵然高皇帝这般不太优秀的游侠，也从不会轻视自己的誓言，季布这样的人才是主流，应该是主流。

    在刘安的对面，也坐着两位大人物，其中一人是曲周侯郦寄，一人是皇亲吕产。

    “今日乃是家宴，我们不论其他，便安心吃喝！”

    郦寄看了看远处那些甲士，又看着隔壁那三位舍人，冷笑着说道：“吕公还没有看出来吗？这宴会，就是我们俩人的送行宴啊……外有五六十位甲士镇守，这里头的三位，剧孟，张夫，程不识，都是殿下麾下的豪勇之士，你还在这里想着什么羞辱？吃你的吧！”

    太子殿内，淳于缇萦惊讶的看着那女子，她身边的那个小男孩，小女孩，怀里的两个小女孩，眼里满是惊愕。

    吕家实在太庞大，在当下被称为仲姓大族，是刘姓以外的第二大豪族。

    “长子叫卫文君，这是长女，叫卫君孺，这是次女，叫卫少儿……这是三女，叫卫子夫……”

    “当然，当然，太子能看上她，这是她的福气……”

    “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我一定恪尽职守！”

    这两人彼此有些不和，当初郦寄是因为在庙堂公然反对吕家人的行为，被“流放”到唐国，在那边混了点军功，随即再次返回庙堂，可他跟吕家人的关系却已经是不可磨合了，吕家人都不太喜欢他。

    “你的良人为了保护平阳侯而奔波，年轻便早逝，那曹奇居然敢这般对待你？！！”

    “唰～～～”

    刘安便解释了起来，得知事情的原委，缇萦也有些不忍，她看向了那女子，眼神里却没有什么轻视，“往后就住在这里吧，不必担心，在这里，没有人会欺辱你的，你看你的孩子多好看啊……可曾取名啊？”

    他刚回来不久，就再次与吕家爆发了冲突，而吕家显然是低估了御史府的能力，郦寄以打击豪强的名义，重创了吕家众人，后来更是引发了吕家人刺杀晁错的事件，晁错直接下场，大杀四方。

    吕产听出了刘安言语里的嘲讽之意，顿时不悦，也不再称安，直接质问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特意将我们叫来羞辱吗？”

    吕产眼神呆滞，眼泪不断的掉落。

    平阳侯子曹奇坐在主位，看起来颇有些忐忑不安，本来这位置压根就轮不到他来坐的，奈何，平阳侯曹窋已经病重，从身毒返回之后，他就一直在府内养病，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本来就年迈，又在途中染了病，这主人只能是由他来坐，偏偏曹奇这个人没什么才能，更没有什么胆魄，连治家的本事都没有多少，弄得曹府乌烟瘴气的，险些就变成了晁错的重点打击对象。

    他惊愕的看着刘安，虽然没有吕产这般深情流露，却也颇为感激。

    刘安的胸口有什么在燃烧着，他沉默了片刻，“舅父不必如此……晁公既然无碍，便也算不得多大的罪名，我也不会背负什么，您往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恪尽职守，不要再让歹人混进来就好。”

    看着面色灰白的两个人，刘安继续说道：“阿父让我来查明这件事。”

    “你个犬……”

    那女子说着，眼里却含着泪光。

    宴席里的人并不多，只有四位。

    郦寄此刻也有些动容，太子殿下居然要放过自己？？

    郦寄就要沉稳的多，板着脸，只是长叹了一声。

    不是说去赴宴吗？？

    那女子擦拭着眼泪，缓缓说道：“殿下，我是成了家的，我家良人曾因为护送平阳侯有功而得到赏赐，只是两次往返身毒，染上了疾病，与年前逝世……家里留下一个长子，三个女儿……最大的儿子还不到五岁，最小的女儿还不满一岁……”

    刘安凝视着面前的二人，“按理来说，犯下这样的过错，是应该要被处死的，但是……我如何能下手啊，因其爱也，因其才也！”

    怎么去了堂宴会带回了四个孩子啊？？

    这位胆子病不是那么大的吕侯，在此刻，仿佛找回了他阿父的豪气，一时间居然变得格外坚决。

    “安……”

    只看到他双目紧闭，脸上是两道泪痕。

    年纪不算太大，颇为美艳，只是脸色苍白，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小鸟依人。

    吕产却不同，他哭了许久，最后摇着头，“我不能让你因我而背负这样的恶名，我明日就去找陛下，我要认罪……是死是杀，我都认了。”

    吕产和郦寄本来都放弃了，听到这番话，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神色茫然。

    吕产再次开口。

    吕产勃然大怒，猛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怒目而视。

    借着烛火，他看清了面前这个妇人的脸。

    刘安睁开了双眼，严重闪烁着泪光。

    “是啊，王恬启那边是结案了，但是呢，阿父却觉得这里头有蹊跷……比如说，赵禹在御史府内也并非是官员，只是晁错的属吏而已，怎么可以做出这般大事来，而没有惊动任何人？那个游侠为何没有任何进城的记录？”

    “好了。”

    “你跟着我走吧……往后就在我的府邸里，服侍我的家人吧。”

    吕产边吃边说道，矛头对准了郦寄。

    郦寄冷笑着，忍不住挖苦道：“身为外人尚且知道为君王事，身为皇亲又当如何呢？不过是抢占豪夺，欺压无辜……”

    郦寄和吕产的脸上也没有多少笑容。

    吕产擦拭着眼泪，“我过去向来以为你是个薄情的，不类父，没有想到啊，是我看错了人，你是你阿父的孩子……一样的重情义……”

    忽然听到良人的名字，那女子再次哭了起来。

    郦寄神色严肃，很庄重的发誓，此刻，贵族们还是非常在意自己的誓言的，至少不敢轻易发誓，誓言的完全崩坏是在某位老东西指着水发誓，然后将自己的誓言当成放屁后，整个华夏的誓言观念就遭受到了彻底的摧毁，撕破约定，不守誓约都成为了惯例……而还有很多人舔这种发誓如放屁的行为，认为这是那位老东西的过人之处，乃是英雄之举动，实令人发笑。

    张夫在长安是很有恶名的，这个人对任何人都带着一种莫名的敌意，跟晁错有点像，却又完全不同，他本身就是非常暴戾的性格，好杀残酷，当他拔出剑的时候，吕产已经默默想好了自己的遗言。

    女子惊呆了，急忙行礼，“妾不德之人，不奢求成家……只要能将四个孩子拉扯长大，我便知足了……”

    “安啊……让我吃完这顿饭回家去吧，我在家里自行了断，免得让你背负上恶名……”

    “过几天，我要在府内设宴，你一定要来！”

    “好了，阿父不在的这段时日里，我背负的恶名还少吗？彻侯们厌恶我，群臣认为我激进，外王都不喜我……也不怕再背负一个了，只是不能因为我的缘故，再让他们也被杀害啊。”

    “我记得你的良人，当初平阳侯前往身毒的时候，曾有个门客全力护着他，是叫卫婴对吗？”

    刘安越听脸色就越是阴沉。

    刘安丢下了这句话，就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啊，太子殿下在这里，哪里轮得到我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