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一样的先生

    她把朱娘想说但不好意思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先生，这就是妾身的孩子，今年虚岁八岁，之前妾身曾教过他几个字，不过妾身没什么学问，所授极为有限，希望先生以后能多多提点。”

    夏天抓兔子可不是容易事，山间荆棘丛生，兔子觅食方便，钻进野草丛就不见踪迹，陷阱圈套也很难奏效。

    朱娘斥道：“先别废话，快拜见先生……先生大才，远不止生员，好像还是举人老爷呢。”

    陆先生微笑道：“今日我要到城中垂钓，想带徒儿一起去，顺带闲聊一下，问问他学业情况，有能教的当场便教，便不进内院了。”

    即便朱浩觉得自己看人很准，但在陆先生身上，他却看不出太多端倪，总觉得这个人城府很深，既涉官场，又像跟官场无关。

    但对朱浩来说，这恰恰是个好消息，老头说要收他为徒，却不能在安陆停留太久，有先生不是跟没先生一样？

    没等朱浩拒绝，老头先一抬手：“先不必太多礼数，看样子你孩子不愿意拜我为师，你跟你家小孩商量好再说……老夫到对面的茶肆坐坐，喝杯茶醒醒酒。”

    论见识，前世师从名师，有着文学博士学位和博士生导师头衔，在古典文学、文艺理论、书法和绘画等方面拥有极高造诣的朱浩远在这时代普通生员之上。为寻求“自由”，他自然希望进人多的学堂读书，这样才有机会逃学。

    朱娘惊讶地打量儿子。

    朱浩的目的很简单，你别收我当学生，我跟你无瓜葛，各归各家，各找各妈。

    别人明显无心拜你为师，还有强行非要收徒的？

    等朱娘走了，老头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你小子倒是有福气，有个好娘。”

    老头却笑呵呵道：“老朽颇欣赏他言语间这般直来直去，无所遮掩……年岁不大，却是性情中人，看来以后在探索学问方面，有自己的一套，不会墨守成规。”

    “用手指蘸茶水，在桌上随便写写便可。”

    朱浩很想问，你是属驴的吗？

    不是昨日那副要死不活的醉鬼模样，脸上污垢尽去，又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色儒衫，平添几份文人风骨，看上去人很精神。

    一个七岁没开蒙的熊孩子，居然糊弄一个饱读诗书的鸿儒？

    朱娘拉着朱浩来到茶楼。

    老头自吹自擂，一副我很厉害的模样。

    “你读过书？认识几个字？写来看看。”老头迅速进入考校模式。

    在朱浩的设想中，就算要上学，也不能请先生回来一对一教学，先不论这先生是否真才实料，就算有那水平，相信二人水平也是旗鼓相当。

    “没人教。”

    你说了远道往江西，途径安陆，在这里住几天多半也是寄居朋友或亲戚家，居然有心思在异乡钓鱼？

    ……

    朱娘并不想请个半道过来随便给儿子开蒙几天就走的挂名先生，她是想请个长期教习，系统地为儿子教学。

    朱娘虽然读书不多，但对于尊师重道那一套很在意，觉得这是塑造儿子价值观的好时候，立即出言纠正。

    听了这话，稍微放心下来，好在这货识相，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这院子里还是俩寡妇。

    “龙在哪里，虎在哪里？”老头追问。

    朱浩闻言再次瞅了瞅那老头。

    儿子不过是拜一个临时先生，却像是迎娶儿媳妇般重视，脸上还扑了一点粉，作为孀妇她已很久没有这么隆重待人。

    ……

    不过还真是，这年头，一般人要行走天下可不容易，关牒路引这些就能难倒大把人。说自己可以行走天下，也算是一种装逼。

    李姨娘不解地问道：“传道授业不在家，钓鱼时好使么？”

    第二天朱浩中午回家，但见朱娘身后立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干瘪老头，浑身酒气，要不是一身文人青衫，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读书人。

    故事太过离奇，朱浩听了无比捉急。

    前天喝闷酒又是闹哪出？

    朱娘点点头，赶紧向朱浩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能通过考校的话，回头拿你是问。

    难道你不知举人有免徭役、免赋税等特权，仅仅农户投献田产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有你这么寒酸的吗？

    这边老头说得轻松，却不知朱娘的真实想法。

    “小浩，怎能对先生无礼？快赔礼认错。”

    朱浩笑道：“娘，我倒觉得陆先生此议甚好，开蒙读书前总该有个相互熟悉的过程，比如说问问我书读到哪里，如果一上来就教《三》《百》《千》或是让背四书五经文章，反而太过刻板。”

    随即朱娘退下茶肆二楼。

    至于说心情不错？

    老头道貌岸然。

    朱浩不客气地道：“你可别打我娘的主意。”

    朱浩赶紧拉朱娘到一边问道：“娘，这是哪儿找来的？我不是说去学塾读书吗？怎么还真把先生请回家了？”

    “快，来拜见先生。”

    老头笑着说道，“人小鬼大，你娘乃节妇，平常人可不敢招惹，我也不过是贪杯多喝了几盏，本无心在安陆这小地方久留。”

    听起来很合理。

    今日怎么转性了？

    ……

    老头笑道：“还别说，这安陆之地真是让人惊喜连连，本来老朽只是顺道路过，买醉街头，混个到此一游的名声，却未曾想因为这几盏酒，遇到你这个有趣的小家伙……老朽这就跟你娘说，你的启蒙先生我当定了！”

    老头笑道：“老朽很欣赏令郎的急智，奈何此番乃往江西，途径湖广，无法在安陆停留太久，最多帮他开开蒙，至于日常教授学问，恐要另请高明。”

    朱浩惊讶地问道：“都举人了怎还怀才不遇？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这话朱娘说得很大声，故意让老头听到。

    但老头岂能听不出，朱浩诚心拿他消遣？

    这老头身上细麻材质的青衫已经洗得发白，下摆处打着几个大小不一的补丁，两只袖口为油污浸染，看起来邋里邋遢，这般穷困潦倒居然敢称举人？

    旷世奇闻。

    朱浩道：“安陆是小地方？这里可是藏龙卧虎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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