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幕

快让江家人丁兴旺起来！”

    “你让我亲手掐死我儿子？！好我告诉你，我下不去手！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是我的骨血延续！那我问你，你又能置你的孩子、你的骨血于不顾吗？现在那女孩肚子里的，活生生一块肉，那是你的孩子啊！”

    她很享受此刻这种得来不易的内心平静，于是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推脱掉许多相亲。

    卓燕觉得很欣慰，很满足。

    她问那女孩打算怎么办；那女孩不卑不亢地告诉她：“首先，我必须强调一点：我不图他的钱，我是真心爱他喜欢他。其次，孩子我会生下来。你放心，我自己可以养！我可以写保证书，将来孩子长大，不会分他一分家产。不用觉得奇怪，我这么做是想告诉你，我是真的爱他，我不图他任何东西，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顿一顿，她口气一变，咄咄逼人地反问向卓燕，“那么你呢？假如是你，你能做到这些吗？你能做到比我更爱他吗？卓小姐，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多多少少地我也了解到你的一些事，你总是惹他伤心、难过、生气，而这些都是因为你们之间还存在着另外一个男人。卓小姐那我想问问你，你是全心全意爱他的吗？你可以像我这样，只要爱他，可以不计较一切吗？如果你告诉我，你能，我立刻带着孩子消失；可是假如你做不到，那么就请你走开吧，别再浪费他对你的爱！因为你不值得！你根本担不起他对你的这份心意！”

    卓燕不由满意地笑起来。

    卓燕敛下眼皮，包裹住所有流溢不定的眸色。

    他反手把卓燕抱住，紧紧箍在胸口，手臂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以这样的方式欺骗着自己，如果他抱得紧，她与他就不会分开。

    张一迪用手臂把她牢牢圈在怀里，小心翼翼，无比珍惜。

    江山抬手抹了一把脸。

    可是他们已经失去青春了；

    可是卓燕没有给他继续缩在壳里的机会。

    她没有出口反驳她。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又何必把相亲让出去这么多次一举呢？

    卓燕忍不住含泪嗔他：“你傻吗？！”

    小缇松开她，认真地拨电话。

    “去！我去！我要去！我一定去！我去我去我去去去！”

    不管他多么不愿去正视，可事情还是迎面而来，敲碎他自保自欺的壳，等待着他做出一个选择。

    卓燕不由感慨一句，“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都轮到男的迟到了。”

    小缇想想说：“难道是因为你答应出好多好多钱？反正你管钱的嘛！”

    他们是多么爱发嗲的一对大龄男女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场失意所以事业才顺意，在经济低谷了一整年、待业人员的数字已经积压到空前高度的萧条时期，卓燕居然很快找到一份前景待遇相当不错的工作。

    江山的眉心紧紧锁出一个川字，“她……是我的秘书；就是我们吵架的那个周末，我去看你，我们不欢而散，回家之后，我喝多了，妈让我睡觉，可是我躺在枕头上一直想着你，心痛得像钉子在扎；我睡不着，只好起来，到外面继续喝。

    他们就这样茫然迷惘地僵持着，互相监视，互相防范，互相看守，互相小心翼翼，谁也不叫对方有机会去做出自己不想面对的那个决定。

    其实她并没有想看短信是谁发的，可是手指就那样不经意的划过触摸屏，短信就那样毫不掩饰地打开、一点不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

    江山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蹲在地上，呜呜悲泣。

    小缇在一旁回她：“不是啊阿卓，人家没有迟到哦，是我们早到了耶～”

    小缇立刻露出一副月朦胧鸟朦胧的花痴表情，“我的天啊！阿卓真的，你真是太没有艳福了！肚子早不痛晚不痛，非要等神仙美男降临了你才痛！啧啧啧，你真是福薄啊！说起这位相亲对象，哎哟喂我简直口水三千丈啊！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色香味俱全的优质美男呢？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想说，通过昨天，我对他，已经欲罢不能了！！”

    小缇赶紧冲到桌边去翻公司手册。

    卓燕早就习惯了她碎碎叨叨的嘴巴，很久以前就已经练成了对她的唠叨充耳不闻的本领。

    “江山，我知道你说不出口，我知道你也很难。”她一边说着，已经泪如雨下，喉头哽咽，“既然你说不出口，那么就由我来说吧！江山，我们，分手吧！”

    那铃声很长，可是卓燕知道，这并不是来电，而是一条短信。

    纷乱的思绪中，她想现在也许最首要的时是，她应该尽快把事情真相弄得清楚一点。

    本来英挺光鲜、斯文清俊的年轻企业家，只一刻之间，神采就变得完全地黯淡无光，甚至很轻易就让人感觉到他的落魄与惊慌。

    两个人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对方出现。

    他喝口水后，继续唾沫横飞很兴奋地讲着谈成项目的过程，“开始我也不知道这工作室是专做大项目的，倒也所谓是无知者无畏吧，我只是听人说这家口碑是真真的好，就冒冒失失地去了。结果人家的负责人，真是名副其实地青年才俊，为人极富修养，听我说完意图，人家并没有摆出一副‘你居然这么小看我’的臭脸，只是很礼貌、很委婉地拒绝了我。”

    吃到一半时，江山被辣得直打喷嚏，一不小心把辣椒碎末溅到了身上。

    你放心，孩子我会自己养，我不会连累我，也不需要你对我负责。

    好不容易大姐走了，她捧着头走回座位。

    他深深望进她眼底，“为什么要跑？”他声音有丝沙哑，对她低声而问。

    是啊，如果他们还可以重新来过，该有多好！

    在这件事上，他心里一直藏着一个鬼。

    到了周末相亲日，卓燕万般不愿地放弃睡懒觉时间去陪小缇相亲。

    江妈妈继续对卓燕说：“你和江山你们俩，好的时候是挺好的，可是不好时候也真是让我们做父母的看着就糟心！他以前上学时候，多乖多听话，脾气好得不得了，可是自从跟你谈恋爱，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每次不开心就会喝得酩酊大醉。卓燕，你知道一个做母亲看到自己儿子难过时喝成那副样子，心里会多么不好受吗？

    等小缇终于说完所有的话，她意外发现，不晓得为什么，她今天的心情竟格外地好。

    她被迫停下脚步。

    小缇一脸“你还想怎么样”的表情，“完了啊！”

    然而他了解他的秘书，那样一个聪明又不服输的女孩子，傻气的卓燕应付得了吗？

    “想知道答案，这很容易，就让我们来正式地谈场恋爱！”他把下巴搁在她头顶，闭上眼睛，脸上现出祈求的神色，对她喃喃地低诉，“这次，我再也不会顾忌什么，我会义无反顾地追求你；你不必困扰，不必当它是负担，也不必很快就答应我；可是起码，卓燕，我请求你！在我追你的时候，请你不要再逃！”

    那身影，看上去是那么地熟悉。

    见了面自然又是一番腻歪。

    那调子听起来无比熟悉。

    卓燕当即听得目瞪口呆。

    对于那个很牛的工作室，对于那个神秘又善变的张总，对于他所做的匪夷所思的奇怪决定，此后她再也没去多想过一秒钟。

    接下来的日子，简单得用几个字就可以形容。

    公司里的几位热心大姐在知道她还是单身时，全都自告奋勇嚷着要介绍青年才俊给她。

    快步跟上她，从后面扯住她一条手臂，顺势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胳膊如影随形地缠卷上她的细腰。

    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不可思议的哗叹声。

    然而问题还是发展到再也不得不面对的地步。

    情感告诉他，他爱的是卓燕，他不想和她分开。哪怕以让他失去一切来换取可以和她平静相守一生，他都会义无反顾。

    所以他宁可逃避。

    她坐在沙发上，垂着颈，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放在膝头。

    餐厅里虽然算不上非常宁静，可是一道铃声不停地响，怎么都显得有些突兀。

    还可以这样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看着那些字，顷刻之间，卓燕觉得自己掉进了万丈深渊。

    卓燕早已经习惯她们在为她说媒时的夸张其事，脸上带着敷衍地假笑，拍着大姐肩膀说：“骚瑞啊美丽的姐姐，周末我……”

    卓燕再也忍不住那些苦苦压抑着的悲伤。

    卓燕不由问：“你干嘛？要给他打电话？？你不是吧，这么主动？！”

    她这样回答似乎正中财务经理地下怀，他很适时并不遗余力地赶紧表现着自己，“错！我非但没有多给他钱，后来还因为我们相谈甚欢的关系，张总甚至说这项目他压根不收我们的钱！他说算他友情帮忙！所以说，这次咱们公司省下好大一笔开销呢！”

    “不过让我最最感到好奇的是，我觉得他是个很忧郁的人哎！他一定有段很轰轰烈烈的过去，不然他的气质不会这么打动人！昨天我和他说话时，他好像总是在不受控制的走神。不过就算他有点心不在焉，可是一点都不会让人感觉到不舒服，他可真是个天生的尤|物啊！”

    江山一下颓软地坐倒在椅子上，脸上布满了惊慌和恐惧。

    所以她觉得自己应该见一见江山已经大了肚子的女秘书。

    这天一位热心大姐在公司里又一次堵住卓燕。

    她下意识地飞快抬头循声而望。

    她把他揽进自己怀里，“我们谁也不要怨恨，不要怨恨彼此，也不要怨恨自己！我们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时间！江山，我会幸福的！我一定会幸福的！所以，你也要幸福！好吗？”

    卓燕一直静静地听她发泄似的唠叨着，始终不插一句话。

    虽然她告诉自己，坚强一点，不要那么没出息那么轻易就崩溃掉。

    邻位的小缇问她：“周末又要去相亲？”

    气势上，她已经先输了人家一大截。

    等了半天，卓燕不由挑眉，“然后？”

    这让她更加无所适从，更加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从董成的有心无心，到张一迪的一再错过，再到如今江山的酒后出轨，她不知道自己这一生的爱情，是不是都已经被注定了，永远也得不到一个圆满。

    下一秒，已经发现了她的张一迪丝毫不顾有多少人在看，他紧跟在她身后，跨步疾追。

    小缇哼哼唧唧答：“他坐下以后指着你跑掉的方向问我，那人是谁啊；我说是我同事。”

    这一段时间以来，家里一直在劝导他和卓燕分开，把已经怀了孩子的秘书娶进家门。

    终于，她分辨出来，是那首林宥嘉唱的《查无此人》

    她心里很痛很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卓燕看着他，眼底有丝迷惘，“可是怎么办，我不知道我对你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它到底是不是喜欢？我到底算不算爱你？”

    江山因为担心不能及时听到她给自己发了信息，害她因为等待他的回复而牵肠挂肚，于是就把短信铃声设成了一首歌那么长。

    她不知道江山的母亲是不是还坐在旁边。

    星期一上班时，小缇一逮到卓燕就气汹汹地质问她：“昨天为什么突然跑掉？！”

    究竟该怎么办？

    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想争。

    他几次试图半强迫地硬行突破，有些耍赖的想要进攻到底，结果却都被卓燕誓死不从地卡停在最后关头以前。

    “后来我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带钱，就叫她过来付账。再后来，我的意识都是模糊的，我只记得，我看到你，真的文静我记得我是看到了你！我们和好了！我们不吵架了！我忍不住抱着你就……

    于是趁着某一天，她特意支走了江山，然后，把卓燕叫到了身边来。

    她觉得自己解放了。

    可是下一秒，小缇却叫着：“阿卓，你陪我一起去！对方太优秀，我自己的话心里有点胆怯！喂你！别跟那想理由说不能陪我，我跟你说你这次要是不陪我以后姐妹没的做，并且我会每天造谣你和有妇之夫有好大一腿！”

    屏幕上映着几排字：

    他握着她胳膊的手掌悄悄用了力，眼底氤氲起融融地温柔与深情，“我早就在深深后悔着，为什么之前我没能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迈开大步向你追过来！”他把她又向自己拉了拉，直视着她的眼睛，对她问：“现在，轮到你来回答我了：为什么要跑？”

    江山急速憔悴下去的面容上，呈现出一种很复杂的表情——担心、不安、羞愧、后悔、害怕。

    不等她说完，大姐当即打断她：“别跟我说你周末又有这事儿那事儿的啊！这回啊，除非你要生孩子这事儿咱挡不住，否则不管什么事儿你都得往后推！小卓妹啊，你听姐一句，周末的相亲宴你真的一定要去啊！”她语重心长地又是叮咛又是鼓吹着，“我告诉你这次的相亲对象真的简直优秀得惨绝人寰！他呢，跟你年纪相仿，很年轻的海归，家里有家族企业，父亲在掌管。不过他自己也有工作室，因为他要强，不想靠他父亲。本来呢，听说他在国外做得好好的，业内都已经闯出名堂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义无反顾地把公司搬回国内来了……”

    不想让他看到她，不想让他发现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已经落魄到了要来相亲的地步！

    且此时，他也只想逃避。

    没错，就是他们俩在讲电话！

    带着一身的伤与泪，卓燕回到学校。

    不做选择也就没有分离。

    这一刻她已经失去所有感官，只除了心如刀割的疼痛。

    卓燕不经意似的接话，“哦？怎么问的？”

    他连忙伸手去探她额头，“怎么了文静？是哪里不舒服吗？”眼神向旁边一扫，发现她手里正捏着自己的手机。

    不一会儿手背已经被泪水洇湿一大片。

    她更加想不到他会亲自莅临现场指挥施工，所以在她踏进办公区的那一刹那、在她看到他面孔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彻底惊呆了！

    她见到了那个很牛的工作室的神秘又善变的负责人本人，那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张总！

    小缇冲她一番白眼，“切！我有理由，我是怕他迷路！既然我已经到了，那给陷入迷途中的人指明一下方向不是应该做的吗？再说了，管什么女孩子不女孩子的，既然都已经沦落到出来相亲的地步了，还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啊？多装纯呐卓卓！”

    卓燕眼底泛起了红，“你太好，我配不上你！”

    她竭尽所能地找事情来做，尽量让自己忙碌到根本没有时间去回味悲伤。

    卓燕伸长手臂把手机拿起来。她想把铃声按熄。

    “快带我吃饭去吧，我就要饿死了！”她娇嗔的俏模样直逗得江山心痒难搔。

    卓燕问江山怎么办。

    忽然她听到空旷安静的餐厅大堂响起一串清脆铃声。

    卓燕把手机送到他面前，按亮屏幕。

    记得以前从这窗口看出去时，她好像只能看到乌突突地一片青灰色……

    大夫说，孩子已经太大，我的身体素质又不是太好，所以不能做，强做掉的话，我会有危险，将来会丧失生育能力。

    她怎样也想不到，那人居然就是张一迪！！

    她看得出那女孩确实是真心喜欢江山。

    江山几乎已经泣不成声。

    从那天被卓燕知道这件事开始，他一直对她寸步不离，生怕一个转身的分开时间，就会让她定下与他分手的念头。

    所以对于毕业之后能拥有这样一份体面又处处充满了人文关怀的工作，她感到非常满足。她觉得自己的内心从未像此刻一样平静过。

    他抱着卓燕，手掌在她头顶的发上不住地摩挲、摩挲；泪水顺着下颌滴落在她发间，洇开一抹又一抹湿漉漉的哀伤与绝望。

    卓燕走到他身边，在他面前也蹲下去。

    几天里，她就这样浑浑噩噩着。

    卓燕胡诌：“突然肚子疼。”然后不动声色地平息一下内心的暗潮汹涌，尽量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问小缇，“感觉怎么样？”

    财务经理不答反问她，“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那女孩看到她，一点也不慌；甚至对比起来反而是她自己显得更有些失魂落魄。

    江山把卓燕压在胸口，用力的揉弄她，声音喑哑地喘息着说：“老婆，你快毕业吧！再忍下去我非内伤！”

    可是理智与责任告诉他，他现在，应该去娶另外一个女孩。他不爱她，一点都不，可是偏偏又对她做了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