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提前释放。

    李焰本就赶时间，又叮嘱了许知喃几句便离开了，店里就剩下许知喃和那个男人。

    林清野指尖一顿，抬眼。

    许知喃也同样闻到了压在最底层的尾调，槐花香透出来。

    “你打算自己做？”

    林清野自嘲勾唇，哼笑了声。

    “先走着看看。”

    许知喃接到方侯宇的电话时正在商店。

    以至于后来每一年刺槐花盛开时她都容易产生应激反应，像是将当年的刺|激转移到了槐花这个寄托之上。

    那是一张许知喃的自|拍照，蓝头发的。

    林清野看着手机里那张照片许久，然后保存到相册，又点开许知喃的朋友圈。

    她抬起手腕，细嗅了下。

    他是什么意思, 乐队三人听得出来, 也明白为了什么。

    林清野从前金曲奖获奖的奖金、各种场合商用他的歌也都有版权收入，酒吧时他的薪酬也开得并不低，再加上当初《我为歌来》那节目的薪酬，林林总总加起来，纵使没有林冠承，他也从来没缺过钱。

    “这样子的图案其实你可以找普通的刺青店做，价格也比较便宜一点，我做的话价格比较高。”

    她像是被一道雷电直接击中，手指也止不住的开始发抖。

    林清野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是他出狱以来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色。

    一颗心脏狂跳不止，带着他脱离那个地狱，重新回到现实生活。

    “不是给自己买的，是打算送给好朋友的结婚礼物。”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列白，眼角也应激反应似的泛红，有些湿润。

    “你不去找她，那才叫祸害人家。”王启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道，“现在只有你能去补偿她。”

    微信里也有不少垃圾信息。

    买好了香水，许知喃便直接回了店里。

    林清野笑着，摆了摆手。

    然后手机里那串机械女声给了她最终的审判——“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但并不是王启第一次见到了。

    许知喃一愣。

    “你当初能拿到节目的第一名就已经足够证明了，我愿意帮你也不止是因为我跟你爸认识，而是因为你，你是林清野，我知道投资你不会让我失望。”王启说，“想想吧，还是留在公司里，你也能全心投入到你想干的事。”

    林清野点进去时没有多做准备，而当他看到那张照片时就发现自己太大意了。

    店员在一旁解说：“这是一款中性香，但也特别有小女生的感觉，中调是柠檬和甜橙，到尾调就会有槐花香，清新中带点涩，也比较特别。”

    过了很久，他才缓声说：“王叔，你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样的，很多人出来，受尽鄙夷白眼，根本没法再过回普通人的生活，于是又犯事进来了。”

    虽然她从前也漂亮，但现在的漂亮比从前更盛，有更多的东西由内而外地透出来，成为她独有的气质。

    很巧，一个小时前她刚刚发了一条。

    旁边那男人看着很怵他，“诶诶”几声，不说话了。

    和洗手台面上的水珠融合在一起，消弭于无了。

    “什么？”

    昨天。

    从前年少轻狂，被她一句无心话伤害，于是也曾经不管不顾地伤害过她，没有问过她的想法，就直接将她拉入了自己的生活中。

    许知喃看着刚才那瓶害自己有了应激反应的香水：“这瓶也要。”

    当初林清野站在门口跟他讲，自己要做专辑，说“想要保护好她，我得自己做出成绩来”时，也曾经被他的眸光震到。

    那张照片底下还有三条撤回的信息，他不知道当时许知喃给他发了什么。

    “多少？”

    当时风卷着路边的槐香轻拂进来。

    “没，还没来得及跟人说。”

    “您没事吧？”店员扶起她。

    “那，许知喃呢？”

    许知喃看了他一眼。

    许知喃平静地拿下手机，熄屏，低着头看着大理石面的洗手台，然后黑睫轻颤，一颗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掉下来。

    许知喃走到另一边：“方叔叔。”

    王启一愣，而后说：“可是你觉得这样就是不祸害许知喃了？那我告诉你，你早已经把她祸害完了，人小姑娘跟你一块儿这么久，又等你两年，你不去找她，她剩下半辈子也就被你一块儿祸害了。”

    昨天回去后她才想起来参加赵茜婚礼还没给她买礼物，这些年赵茜酷爱收集香水，她便抽空又去了趟商场打算给她买瓶香水。

    林清野。

    林清野在他的话中慢慢静下来。

    “哪儿？”

    “嗯。”

    只有一条信息，确切的说，是一张图片。

    “我给许知喃了。”

    她把自己的后路断了，也把林清野的后路断了，那样的刺青图案洗不干净，他不可能顶着那样的图案再去找其他女孩儿。

    而现在明明出来了，却连手机都联系不上了。

    李焰忙小跑到她旁边，拉她到一边，低声说：“师傅，这人不讲理，专门欺负咱们店里没男人呢，要在‘那儿’纹身。”

    “这样啊，那您也先试试这款吧，这是新出的，味道很清新特别，正适合现在的夏天。”

    店员愣了下：“这瓶吗？”

    她走上前：“你要纹什么样的？”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插兜，懒散轻慢，对此不做反应。

    等重新收拾好走出卫生间时已经过了许久。

    “在哪？”

    他对许知喃的执念扎根得深。

    没几分钟就干了，他重新捞起手机，好多APP右上角都有了99+的红圈标志，林清野没这方面的强迫症，也就懒得管了。

    “后面抽空了回去。”他淡声，也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那一串深深刻在她脑海中却已经有两年半没有拨通过的号码。

    她忽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感包裹，当初高烧醒来知道林清野被判刑时没有，这两年半来每一个难熬的夜晚也没有，直到这一刻。

    温柔又耀眼。

    许知喃刚刚哭过，声音还有点未散的喑哑：“之前最开始试的那瓶经典款你帮我收起来吧。”

    门口站了个人。

    “嗯。”

    “而且啊。”李焰朝那男人身上偷偷横了眼，“我刚才听他打了个电话，说什么什么的，好像是说他刚出狱，多吓人啊！我都不敢跟他吼，怕惹急了他直接把这店弄成什么凶案现场。”

    许知喃站在洗手台前，洗干净手腕上残留的香水味，又往脸上泼了把水，这才慢慢喘过气来了。

    “你不知道吗？”

    “什么时候出来的？”

    吃完夜宵，他们没多留, 收拾完剩余的垃圾便起身离开。

    他侧着头看了许久，才拎起衣服套上，也没管身上的水还没擦干净。

    水珠顺着线条往下落，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片刻的恍然。

    样子很痞。

    “昨天。”

    他没看许知喃，而是看那个男人，像是认识，笑得轻慢又嚣张：“嗳，泡妞之前你倒是先去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妞啊。”

    她直直看着他，愣在原地。

    轻车熟路到16层王启办公室，推门进入，王启倒是在，抬头看到他，也同样愣住。

    这时候方侯宇电话便响了。

    林清野笑了声。

    与此同时，刺青店门从外面被打开——

    王启：“你要是个男人，就让她往后都过得舒舒服服的，而不是避着她逼她去过没你的日子。”

    工作室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人。

    这倒是出乎意料, 林清野扬了下眉, 并未过多反应。

    十四也忍不住道：“队长, 你不能这么想，你说平川之光这些年染蓝头发干什么，我都不信这跟你没关系，这怎么能叫祸害呢，你是林清野啊，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换别人，从头来过我不信，但你肯定是可以的。”

    反倒是林清野最先打破沉默：“王叔。”

    许知喃慢慢在洗手台前蹲下来，哭得无声无息却又悲痛欲绝。

    王启耸了耸肩：“两年前我就给她了，你想要，自己去找她，肯定没丢。”

    店员热情推荐：“您可以试试这款，很符合您的气质呢。”

    “没，我自己之前也有钱，还够用。”

    “能行吗？”

    许知喃没理，开始做准备工作。

    “说实话，你说你前路看不清，但我旁观者清，林清野，你知道一个人的天赋有多重要吗，真正想要爬上一个行业的金字塔顶端，天赋绝对比努力更重要，光凭努力也许能分一杯羹，但顶端，想都别想，就是这么残酷。”

    林清野一笑：“王叔，你一个公司董事，不是做慈善的，没必要帮我这样一个连前路都看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