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问：“你为什么要骗沈叔叔？”

    还有几个月就要参加高考的沈烨，初四就开了学，每天紧张到上厕所都掐着时间。清明节的时候，他自然也没功夫陪着云雾回青山村，他想反正今年有纪棉和她一起。

    纪棉冲口而道：“他不欠我，那你呢？”

    纪棉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锤子，在暗夜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兆言给蒋成达带了几瓶茅台酒，还有一些补品，让云雾送给他，以示感谢。因为纪棉的事情，是蒋成达去和纪棉的继母父亲周旋的，沈兆言不方便出面。张霞拿了一笔钱，很爽快的就答应让纪棉留在省城上学了。

    纪棉撇撇嘴，“她见钱眼开啊。万一见到我，把我绑了送到定亲的那一家呢？”

    “妈去世了你算是我最亲的人，沈叔叔把你接走了，我特别高兴。我天天盼着你会来接我，你会让我离开那个家。可是你呢，你在这里享受了这么好的生活，你想到过我吗？你想起过我吗？”

    沈兆言照例给云雾安排了司机。临走前一天，纪棉突然告诉云雾，她今年不回去扫墓。

    纪棉红了眼圈，“沈叔叔为什么那么偏心，他为什么不管我，只管你？”

    云雾难过的看着她，“是的，我没有提。我在心里想过无数次，都没办法张口，因为沈叔叔只是我的恩人，不是我的亲人。他对我没有义务，我不能对他提出过分的要求。所以我一直很愧疚，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他不是偏心，是因为爸根本就不管我，我无家可归，你不知道吗？”云雾的眼眶也红了。

    蒋成达笑着叹气：“没想到陈钢上初中时那么混账，以后竟然还要当老师，搞不好过几年要成我小同事呢。”

    纪棉反问：“我骗他什么了？”

    云雾想说，不是谁都能考上一高的，她付出多少心血，除了保姆，没人知道。她没有在凌晨一点之前睡过觉，没有节假日没有寒暑假，大年三十都在做题，上厕所的时候都在背单词。可这个时候，她面对纪棉，这些话她都无法说出口。

    云雾心口如同被刀子扎了一般难过，她没想纪棉会这么怨恨她。

    云雾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纪棉说张霞为了给儿子凑学费给她定亲收彩礼，可陈钢上的是师范学校，应该是免学费的。而且，张霞打算让纪棉将来嫁给陈钢，为什么要给她定亲？

    “你错了，你给的不是全部，只是无关紧要的皮毛，沈叔叔给你重塑了内核！”

    纪棉不屑道：“你别假惺惺的标榜你的三观正了。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得了便宜还卖乖。换成你是我，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云雾含泪点头，“是的，换做我是你，我宁愿坦坦荡荡的去求他，而不是撒谎骗他。沈叔叔是很有钱，可是他的钱不是我们的，他给我们一分，我们都应该感激，而不是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他应该给的，他不给就是不仁义，不厚道，不作为。他不是救世主，他也不是我们的亲戚，他不欠我们什么。”

    “回去万一碰见张霞，我担心她会不让我走。”

    纪棉停顿下来，露出嘲讽的笑容，“你看，这就是我的命运和前途，可以一眼看得到头的一辈子。”

    云雾无比失望而痛心，清亮的眼睛充满了哀伤和不解，为什么。

    “你不肯帮我，那我只有靠自己。”纪棉看着云雾，一字一顿道：“所以，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提到过世的母亲，云雾的眼泪夺眶而出，“妈没有不要你，也没有不管你。妈做什么东西都是两份，从来没有偏心过，每次家里做点好吃的，妈都会带学校里给你。你不能那么说她。”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云雾直到此时此刻，还不是很相信纪棉编造了谎言，可是蒋老师夫妻俩更不会。“你为什么骗他，他对我们那么好，你为什么骗他？”

    云雾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成熟冷静的纪棉，心里问自己，纪棉的命运当真会如此吗？她不想认同，可是她也无法反驳。

    她这么说，就等于承认了欺骗。

    “沈叔叔不是都处理好了吗，她应该不会难为你的。”

    “张霞和我提过好几次，打算以后亲上加亲，让纪棉嫁给陈钢，可以省一大笔彩礼。现在农村的青年娶媳妇很困难，彩礼越来越高，这都是重男轻女导致的恶果。”

    陈钢就是张霞带过来的那个儿子。

    “可是你呢，你到了省城，你就考上了最好的高中，可以上名牌大学，你的前途会很光明，最差最差，也会在沈叔叔的公司里当个白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