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落定

    紧随秦扶君后，以秦氏集团前任董事长秦梁、Vio资本现任副总经理吕云开、Vio资本现任总经理特别助理安行云为代表的当年秦氏集团多位高层现身，表明当年庞氏骗局案件中自杀身亡的白颂确有受栽赃冤情。

    “……你啊。”安行云恨铁不成钢地看宋书，“他就是个除了你之外没人能按得住的性子，本来我还指望以后有你在，他能收敛些。现在看来你分明就是个助纣为虐的，再这样下去，我看他倒是要先被你惯坏了。”

    心里细微的颤栗之余，他不忘俯在她耳旁玩笑：“你看，我说了，你们女人总是容易心软的。”

    “……”

    Vio人多眼杂，高层又不干净，秦楼得知消息后与秦梁约在了秦家旧时的偏宅——也是当初少年时他和宋书一起生活过的那个地方。

    直到宋书都被他看得有点不安了，“怎么了？”

    没有说完的部分里有一个转折，和他有关。

    只是终归平寂。

    秦家到他这一辈，上下三代，统共也只剩下这么三个人。他垂垂老矣，秦扶君身背罪责牢狱之灾近在咫尺，而秦楼，似乎再也不肯原谅他这个做爷爷的……

    秦楼笑，“看来你没什么想说的。这挺好，因为不管你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你就记挂着你那两个儿女好了，为了他们，你也要记清楚自己犯下过哪些罪行。用不了多久了，我会给你机会，把那些当年和你一起合谋的人指出来，然后去牢里度过余生。”

    听到最后一句，宋书有些意外，不过想了两秒她就有点恍然，“你还是希望他来接吕云开的班。”

    利率掉期交易出现一个骇人听闻的巨额亏损。

    年底，这桩特大金融案件重新开庭审理。

    秦楼说完，笑容就像裂掉的面具，蓦地从脸上消失。

    宋书哭笑不得，“你就不怕待会儿巧巧在电梯间对楚向彬做出点什么、酿成惨案么？”

    然而在相关机构介入内部获取信息数据的调查过程中，收到匿名举报者举报，定向勘察后发现勤锐投行与潇凯科技在十年前合作伊始起存在巨额不明资金流，经为期数月的查证，发现其中多数可追溯至当年震惊业界的庞氏骗局案，并与其中下落不明的涉案资金有关。

    宋书终于忍俊不禁，“你太幼稚也太记仇了，秦楼。”

    秦楼僵立原地，然后转身。

    秦楼心安理得地摇头，“没有。”

    ——

    各类风言风语开始飘散时，10.15日，三季报的最后截止时间，潇凯科技的财务报表终于姗姗来迟——

    秦楼言辞锋利得不留半点情面余地。

    “因为你长得很像哥哥……他和你们都不一样，只有他真的待我好过……可他死了，你是他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我当然想过杀了你！可是我下不去手啊——你长得那么像他，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宋书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稍正色，“你到底给了楚向彬什么补偿？他在这件事里功不可没，而且也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不觉得你会没有行动。”

    秦扶君慢慢转过头看向他。

    对于这个不在计划步骤里的“开除事件”，秦楼给出的解释是一切已经推进到最后一步了，他必须保证革命队伍的纯洁性。

    宋书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站在工作区外的秦楼听得忍不下去了，他抬手敲敲工作区敞开着的玻璃门。

    “既然当初你刻意隐瞒了我还活着，恨不得我被折磨死在那个孤儿院里，那为什么不干脆一点？”

    “楚向彬走了？”宋书关上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回身时问秦楼。

    “……”

    秦楼怔怔良久，短促地哑笑了声。

    秦梁突然闷声咳了起来，脸色涨红。

    “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我那时候一定会杀了你！”

    “我的路就是你的路。”

    宋书这时候格外不给面子，嘴角微微翘了下，语气却淡淡的：“他如果有正事就会理直气壮地提出来了——找不到借口的时候才会这样。”

    相关部门立即根据已有证据成立专案小组，重查当年金融大案。

    秦楼听完以后眼神有些微妙，而且很久都没有言语。

    不日，当年案件里最先收受贿赂污蔑栽赃式举证白颂犯案的林峯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并供述出当时的直接指使者邓潇凯与秦氏集团董事会高层数名。

    宋书叹气，“那你们男人呢，都像你这样嘴硬么？”

    至此，白颂案冤情大白天下。

    新的案情进展一出，业界内再次沸腾。

    安行云负责守外，宋书则会来回进出办公室帮上来见秦楼的管理层们“传递”消息或者文件。

    宋书一愣，“为什么？”

    秦扶君涨红的脸色蓦地白了下去，她死死地低下头去，抠着自己的掌心。

    安行云却没给他面子，眼皮一抬，目光犹如古井不波：“秦总想从头再听一遍吗？”“……不用了。”

    安行云是和白颂同时期的员工，算得上公司元老级别的人物了。而且工作能力确实极强，有她在，助理秘书组能给秦楼减少一半以上的工作量——也是由着这一点，这么一位不合秦楼脾性的老人能在特别助理的位置上稳稳当当地坐着。

    她仰头看向秦楼，“你和楚向彬谈过补偿了？”

    “他是总经理也不行，他闹着玩你也陪他闹吗？他是二十六七还是六七岁，你怎么还得哄小孩儿似的，这么惯着他？”

    然而年内第三季度尚未结束，秦楼却收到消息：秦梁已经秘密将秦扶君带回国内。

    “你才知道么。”秦楼哼笑了声，“我对一切低智商生物本能排斥，和他们不在同一个种群基因组里，也没有办法交流。”

    “……给他复职。”秦楼坦诚。“然后等尘埃落定后，那些被牵连处理的董事的股权回购回来，我会给他一小部分。”

    长辈发话，宋书只能起身，走到门旁把得逞的某人“拎”回总经理办公室。

    他转身离去。

    本想替自家小蚌壳抱不平的秦楼难得碰了壁，站在门旁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地瞧着宋书。

    秦梁慢慢从那种僵硬里恢复过来，声音里带着老人独有的暮气和平静。

    在她面前藏了那么久的小姑娘，最后走之前给了她一个无比恼恨的眼神，大约是把这个结果归咎到她身上了——这让宋书很是有点遗憾。

    “吕云开年纪不小，也该退了。”

    两人安静对视几秒，宋书没表情地敲了敲额角，转开脸，“你对巧巧的敌意是不会消了吗？”

    “……我也后悔！”

    宋书莞尔不语。

    眼底是一片漠然的死气沉沉的安静，连半点情绪都不存，连恨意都没了。

    “那为什么不杀！”

    某一刻里，秦楼眼底情绪晃动得厉害，像是将要倾塌的高楼上摇摇欲坠的灯火。

    秦楼对他们的反应全不在意，即便看到了也只是目光淡淡地掠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楼像是笑得没了力气，他向后仰靠在那亭子的扶手上，浑没坐相地歪着身子，又笑又恨地看着秦扶君。

    而秦楼仍笑着，声音轻和得给人近乎温柔的错觉：“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呢？那样你不就可以高枕无忧、再也不用担心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人能够和你争秦家的家产——更不用再顾忌白颂、不用再在后来犯下那样的罪行——最后逼得她也家破人亡！”

    “……秦楼。”

    ——这是发现真相以后一直在啃噬着他心脏的埋藏得最深的伤口。

    “……”

    证监会等相关机构第一时间介入调查。

    秦梁慢慢压下咳嗽，“宋书，一直是个好孩子。”

    半晌她都没有说话。

    “当然。”秦楼附到宋书耳边，哑声笑，“毕竟……你们女人太容易心软了。”

    秦楼也不意外，遗憾地站直身。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你本性里终究还是像你母亲更多一点的。”

    秦楼原本准备亲自出国将秦扶君“接”回国内，为洗冤翻案最后一环所需要的人证做准备。

    “没有，”停在门旁等她的秦楼开口，“送到电梯间，刚好遇见栾巧倾上来了。”

    “……！”

    他收紧手臂，声音低哑地笑。

    秦楼的眼底浸上血丝，他的声音嘶哑到像是某种悲鸣，却偏偏是笑着的。

    秦楼再次笑起来。

    宋书一怔，“然后呢？”

    他嘴角轻勾起来，眼神飘开，眸子里不见笑意，“如果夸过，那你还是别这样夸宋书了，我替她心寒得慌。”

    秦楼经过时，安行云正在工作区里“教育”宋书：“董事会那边把这个钉子埋下这么久，再硌得慌我们也忍到现在了。原本说不定还能发挥点别的作用，结果你就放任他这么随性拔了？”

    不过以前秦楼也没这么听话，最多和安行云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距离——只是从宋书那儿得知安行云是白颂的旧交，又得算是当年宋书的救命恩人之一，所以如今秦楼对她已经算是尊敬些了。

    “……你就把他们扔在那儿，自己回来了？”

    10月，各公司第三季度的财务报表纷纷出炉，素来赶早的潇凯科技却迟迟未出。

    “虽然不想承认，但有一个问题从我发现当年是你以后就一直被我埋在心底，困惑了我很多年……”

    22层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响起一声吃疼的闷哼，然后压着尾音转成愉悦的笑声。

    “那你也把人领回去，别让他在这儿碍事。”

    秦梁和秦扶君都在后院。

    为了掩人耳目，这一次秦楼出来见秘密回国的秦梁秦扶君父女，宋书也就故意留在了公司内，装作秦楼一直在办公室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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