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sp;蓁宁觉得，是时候离开了。

    护士过来换点滴袋，他被床头的一堆机器环绕着，二十四小时监测他的呼吸、心率、血压、静脉压、心电图及血气，护士正在详细地做记录。

    警察看了一眼车内，立刻冲着身后大叫一声：“伙计，打电话叫救护车！”

    心脏仿佛被一记闷雷击中,蓁宁瞬间连心跳都忘记了。

    杜柏钦配合地微张着口，闭眼安静地躺着。

    整幢住院大楼只有十一层是全封闭式的，独立的平床宽大电梯，一整个楼面只有三件病房，警卫二十四小时把守，那里的设施更加的豪华，宽敞的客厅一组真皮沙发，阳台上可以俯瞰公主港的海景，鳞次栉比的红色屋顶的远处海面上白帆点点，客厅有做咖啡的小吧台，有一间陪护的单人睡房，里边有电视和网络。

    蓁宁马上说：“请您帮我把他移到后座。”

    何美南却忽然转了椅子，将身体撑在桌面上，口气异常的严肃：“蓁宁，我不是主治，只是作为一个私人朋友，交待你这一句：他的身体经过这几次折腾，必需要——非常、非常严格和小心地保护了，昨晚上的情况——再来一次，谁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抢救得过来。”

    警察早已注意到了这辆停在路边异常显眼的名贵越野车，徘徊了一会儿,一位长官走到他们的车旁，敲了敲车窗。

    有时候去了，他和下属在里面办公。

    下一刻她迅速抬起手，狠狠地冲着手腕咬了一口,强烈痛楚拉回了她慌乱的神志,蓁宁一把抹干眼泪，脑海里掠过的惊恐被她死死压下,她快速地检视了一圈车子，他还在卡在驾驶座，这样的体|位要急救实在危险。

    谢梓态度一向的严谨恭敬，领命而去的时候，那个一贯书生气的幕臣，眉目间也带了隐隐的杀伐之气。

    蓁宁也睡不好，梦见他床头的仪器一直在响，护士扶起他，他又吐了满手的血。

    蓁宁装上面罩，挤压气囊，抬起他的下颌，将灌满氧气的面罩覆盖在了他的脸部。

    何美南低声对病床上的人说：“你身体目前还只能用气管导管。”

    蓁宁又看了他一眼，被何美南推着往外走：“他什么时候醒了，呼吸好了吗，为什么你们……”

    蓁宁终于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你醒了？”

    一位警察冲她敬礼：“女士。”

    何美南替她推开了门：“醒了，没事了。”

    待到这一切都小心翼翼地做完，护士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脸上生起可疑的红晕，又细心地替他掖了掖被子。

    蓁宁的话语急促而简洁：“警官，这里有病人，我需要帮助。”

    蓁宁声音颤抖，却很有力：“请把那个黑色的包递给我。”

    后座无比宽敞，她跪在他的身旁，放平他的身体，抬手使他的头部后仰，然后迅速地塞垫了一个枕头，掰开他的口腔，检查他的呼吸情况。

    耳边听到一阵尖锐的刹车声，然后是警察大声呵斥的声音，有男人不断交谈的声音，飞快跑过来的脚步声，是伊奢在喊：“蓁宁！”

    何美南直视着她，目光凝重认真：“听懂了吗？”

    蹲在她身边的警察抬头看，这时他别在口袋中的无线呼叫器开始响：各路段注意，各值班路段注意，陆军总院牌号KD019的救护车辆正往城北至南芒高速路段行使，有重要任务，请协助通行。

    蓁宁大气也不敢出，左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眼光一刻不停地看他的脸，一下一下地专注捏着。

    警察叫来了一个同伴，蓁宁打开后座车门，他们把他抱进了后座。

    除了医院雪白墙壁和穿着白袍的医护来来回回，杜柏钦的世界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纵然已经认识他近十年，但对于蓁宁来说，其实她还并不曾真正有过陪伴和面对他生病的时刻，她坐在病房外的时候，只是觉得时间漫长得简直是场煎熬，杜柏钦昏迷的时候毫无知觉，但疼痛无时无刻不在，他肺中的血块依旧没有排清，剧烈疼痛的时候他会清醒，但也只能躺着，一动也不能动，默默而顽强地抵抗着痛苦，有一次他甚至把嘴唇都咬破了，蓁宁也从来没有听他出过一声，单是忍受痛苦就足以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虚弱不堪，说不出话，只能闭着眼无助地任由护士摆弄。蓁宁陪在一旁，他最疼的时候她亦感觉得到，只好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温柔抚摸他的手背，等到他暂时缓过了痛楚，又精疲力竭地睡了过去。

    何美南走过来把她提了起来：“走吧。”

    蓁宁怔怔地看着他，良久，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房间中滴嘀嗒嗒仪器的声音惊醒了她，她终于回想起来，自己在病房里的沙发上睡着了。

    晚上何美南不允许她陪床，答应让值班的医生有事随时给她电话。

    蓁宁大气也不敢出，几乎僵在了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蓁宁满眼的泪水四溢，触目所望的整个世界,倒映成了一片刺骨的红。

    何美南低声说：“护士开始插管，止痛剂不能再用了，你忍着点儿。”

    她捂着脸从沙发上爬起，先抬头看病床上那个昏迷了几天的人。

    蓁宁看着在他们围在他的床边乱成一团，抢救的时候护士要求她回避，蓁宁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心跳得如擂鼓般混乱，总要好久好久，才缓过神来。

    他手上还夹着笔，指了指外面的客厅，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等等。

    关于他的病情，蓁宁得到过何院长的亲自接待。

    何美南简单地答：“昨晚上停了镇定剂他就清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