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何美南转头：“他叫你呢。”

    杜柏钦低微的声音：“回去……睡觉。”

    蓁宁在医院的时间也不长，大约一两个小时，有时早上，有时下午，时间不固定。

    有好几次他血压心律骤降，蜂鸣器叫得凌厉混乱，医生和护士脚步匆促地赶来。

    他的车上连抢救设施都时刻备着，真不知身体坏到何种地步。

    何美南在他的奢华行政办公室里，把数张X光片图往白板上一拍，蓁宁只看到两个白白的洞和大团的黑灰阴影，何美南也没有丝毫隐瞒，病情交待得简洁干脆，利落精准，如一堂医学院的科普解说课：“他受冻，紧张，过度疲劳，肺部长期反复感染，这种复合性肺部感染目前已经几乎没有办法痊愈，实验性做了无数次病理研究，他都呈阳性的病菌都有好几种，你要听吗？pneumococcus、K.peneumoniae、Staphylococcus，总之——病菌引起他的细支气管、终末细支气管和肺泡的炎症，感染会引起发烧、咳嗽，长期反复咳嗽造成肺部血管破裂，他凝血功能这段时间不是很好，所以造成了咯血，此外还有低氧血症和胸腔积液——他的肺动脉高压明显，我们怀疑——”

    何美南通常会求她陪一会儿，直到他彻底睡得很熟。

    蓁宁光着脚站起来，差点被绊了一跤，她没顾上拾起被子，只说：“什么时候，怎么没人叫醒我？”

    他工作时候蓁宁不会进去，杜柏钦隔着玻璃看见她。

    杜柏钦身上插着管子，清透湿润的眸光，看见她的目光，露出了一个苍白微弱的笑容。

    医院的专家组日日过来，那天晚上抢救过来之后，第二日几个科室的大夫会诊，何美南在隔壁的办公室大大发过一顿脾气。

    他面部的紫绀稍稍消退。

    蓁宁恍惚间想起来，那个病床上蔚然深秀轻声细语的年轻病人，只是一个存在了几天的幻觉。

    无论他怎么能忍，这都不是一个值得观赏的过程。

    务必保持抢救车辆一路通行——

    蓁宁终于抬起头，远远看到车流分开，军绿色救护车的顶端红灯闪烁，正一路啸叫而来。

    蓁宁反倒很少去了。

    蹲在车门旁的警察眼疾手快地替她拿起。

    一直蹲在一旁的警察先生终于仔细地看了一眼车上的病人，脸色慢慢凝重地站了起来，冲着远处打了几个手势，下属即刻在路边集结。

    她一手把枪揣进了口袋，反手推开了车门。

    看了一眼，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

    杜柏钦在加护病房里躺了三天，第三天的夜里就醒了过来，这一次连何美南都稍感惊奇。

    自有佣人上前来周到斟茶招呼，有时司三也在。

    请协助通行——

    蓁宁有时坐一会儿，大部分的时候不等。

    蓁宁出了房间，毕恭毕敬的侍卫迎上前，领着她往外走。

    隔着玻璃墙壁，蓁宁看到杜柏钦半躺在床上，手上还打着点滴，有时右手不方便，他便用左手在纸上写字，姿势有些不协调，但却显出了一种出奇的镇定，他还是不断地微微咳嗽，很少说话，但神色冷峻严肃。

    一名护士在病床前铺开无菌治疗巾，另一名护士在一旁撕开吸痰管外包装，取出了一根导管。

    他还很虚弱，声音几乎听不到。

    蓁宁正被他一连串的数据术语惊得手足发凉，听到这话差点没吓得跳了起来。

    也有看见律师也来过，大约是调查山上的枪击案件。

    蓁宁走过去站在他的跟前。

    蓁宁朦朦胧胧睁开眼，映入眼前的是雪白的墙壁，再摸了一下，身上搭着一张柔软的被子。

    蓁宁扭开储氧机，打开流量表，仔细调节氧流量，她的动作也不娴熟，手更是抖得厉害，做了一半球囊差点掉在了地上。

    警察看着那个瘦瘦弱弱的女孩子，绕过车尾飞快地跑到这一头，苍白脸上神色紧张，一双清亮眼眸却是不屈不挠的坚定，有些同情地问：“我还为你做什么？”

    护士把床摇了起来，杜柏钦半倚在床头，何美南问了他几句病情，他忽然跟何美南说了一句话。

    杜柏钦发出一个微弱的声音：“嗯。”

    声音实在太轻了，蓁宁没听清楚。

    杜柏钦微闭着眼，已经陷入了昏迷，确认他微弱呼吸还是通畅的，蓁宁扔掉棉签：“那个白色的机器移过来。”

    何美南却忽然止住了话。

    蓁宁看了一眼窗外，怀中是失去了任何抵抗能力的杜柏钦，脑中浮现伊奢的话，就在这一刻，她决定赌一把。

    蓁宁走出去，何美南对着外面的侍卫示意了一下，确认蓁宁走出去了，才转身回来戴上手套，低声对护士说：“溶解剂喷雾给我。”

    几天下来，何美南再见到她，被她的黑眼圈吓了一跳。

    蓁宁拉着门不放，还顾着问：“那他怎么样，有好转吗？”

    一会儿何美南也进来了，戴着口罩拍了拍蓁宁的额头，继而接过护士递上的病历查看数据。

    六天之后，杜柏钦情况稳定下来，医生将他撤出了监护病房，转十一层的贵宾病房。

    伊奢已经领着侍卫将蓁宁所在的车辆保护得严严实实。

    杜柏钦皱皱眉：“小心点。”

    蓁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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