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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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相视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倘若束姑娘找不到，只怕他这一夜都不用回去了。

    不过是一个眨眼，那支尖峰分队已经消失在了积雪密林中。

    她小心翼翼地爬过石头的缝隙，透过石头遮掩的角度，看到雪地上站着一个人。

    杜柏钦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他站直了身体，司三手边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蓁宁只感觉到所有的希望已经一点点地消失。

    风家安插在墨国最深的一颗棋子，原来竟然是杜柏钦的侍卫总长，伊奢想必奉命经营了超过十年，才能有如此完美无缺不露破绽的履历，在墨国的军队担任如此高级别的职务。

    伊奢随即松开了鲁伊的带子，鲁伊精神抖擞地晃了一下身体，对着杜柏钦忠心地吠叫了一声，随即一个跳跃俯冲，这只曾经是军中最优秀的服役军犬如一颗呼啸的子弹一般冲了出去。

    蓁宁从不曾忘记临行前母亲在父亲书房的那次交谈，在场的只有她，母亲，和蓝蓝。

    罗特爵爷在山底的湖区得了庄园内的通知，他今天本来开着一辆古董老爷车,慢悠悠地一路赏景垂钓,听到消息之后立刻开着车往山上赶去，费劲地爬了半天的坡,好不容易到了半山花道的尽头,天色渐渐变黑，积雪半掩的道路已经不通了,司三吩咐一位侍卫开着一辆巨大的越野车在路边候着他，待到他上了车，车子一路风驰电擎地颠簸着开进茂密的山林中，开了大约二十多分钟,浓密的灌木林终于阻挡了所有的小径，侍卫领着罗特爵爷下车在陡峭的山体中步行了好一段路，终于看到远处一片明晃晃的手电筒的灯光，这才看到有警卫正在林中搜索检测足迹，远远看到了一个山崖边上，一整排高耸的铁丝围栏，围栏上一盏的探照灯光线雪白，将这片积雪掩盖的树林照得亮如白昼。

    蓁宁浑然忘了身遭的环境，只顾着飞速地想了一遍事情的前因后果，她神色慢慢严肃起来：“伊奢，你这样很危险。”

    伊奢恭谨地道：“殿下请放心。”

    蓁宁苦笑一声：“你天天跟在他身边，你还不知道，我什么要走？”

    罗特爵爷马上说：“我不走。”

    杜柏钦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他只是没想到，她心底的伤痛，原来，他已经无法弥补了。

    蓁宁手上依然捏着枪，她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看：“我如何确信你？”

    罗特爵爷给司三递了个眼色，意思是劝你主子回去。

    蓁宁心头一下惊跳，猛地站了起来：“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蓁宁停了下来，坐在一块岩石后挡住了寒风，手里摸索着掏出水壶，由于一直捂在胸口，水并没有冻结成冰。

    司三查看着一路反馈的信息：“脚印已经被雪覆盖了，根据枝叶被损坏的新鲜程度，束小姐经过这里的时间大约是下午五点。”

    罗特爵爷抖抖眉毛：“别歧视我的年纪。”

    蓁宁听到伊奢身后的丛林中，已经隐约有脚步声，偶尔传来几声军犬的吠叫。

    蓁宁一步一步地在雪地中跋涉，背后渗出薄薄一层冒着热气的汗，但很快又冷却了，四肢已经冻得没有了感觉，她仅仅是凭着一股毅力，拖着身体往前走。

    杜柏钦按了按胸口，呼吸有些艰难，方才出门匆忙之间他只穿了一件西装外套，冷风中身体几乎冻得已经没有知觉，只有肺部牵扯起是的疼痛感是真实而剧烈的，他忍不住掩住了唇角，一声一声地咳得愈发剧烈。

    司三耸肩，做了个不敢的表情。

    蓁宁瞬间脑中灵光乍现，刹那直觉脱口而出问了一句：“是你？”

    伊奢迟疑了一秒，终于点了点头。

    杜柏钦只觉耳边的鸣音一阵阵低沉翻滚，连带罗特爵爷的话都听得不甚清楚，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终于走到围栏前，却只觉得心头涌起的窒息感，将他勒得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了。

    罗特爵爷的声音从车里传来：“柏钦，坐进车里，外面太冷。”

    近来胸腔时常疼痛，他皱了眉头忍着。

    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冰天雪地之间，出现了一线声息，绵长、略微喘息，但却被控制得很好——那是——个人的呼吸声。

    杜柏钦面上已经恢复了那种冷酷的镇定，浑身都是冰寒锋利的气息，他对着跟前的下属点了点头，退开了一步。

    蓁宁之前从来都没有注意到，杜柏钦的这位贴身侍卫，有着这样熟悉的——充满意志力的眼神。

    伊奢问：“蓁宁，你一定要走？”

    蓁宁恼恨地说：“永不再可能，也许我该拔枪把你击倒，然后继续逃走。”

    伊奢却对她做了一个制止的眼神：“他们来了。”

    罗特爵爷正仔细看他的脸色，看情况不对骤然大吼一声：“杜柏钦，站住！”

    寒风呼啸着吹过树林，刚刚被踏平的这一片地面重新慢慢结起冰凌，距离搜索的特种部队离开此地，已经是第二个小时过去了。

    杜柏钦接听了两分钟，脸色并没有任何好转，没有任何好消息，他们没有找到她。

    是一个男人，穿着迷彩野战服，身影有些熟悉，蓁宁已经认出了，是杜柏钦的那位侍卫长官。

    杜柏钦坚持道：“您年纪大了。”

    她刚刚咽下了一口水，就感觉到了后面的异常。

    伊奢有条不紊地答：“我收到的消息，你在来墨国之前，你母亲交代给你的第二个任务，就是关于我。”

    杜柏钦闭着眼无力地靠在了座椅上。

    一个小时候之后，伊奢终于传来第一份讯息。

    今天下午从泛鹿庄园逃出以后，她按着计划好的方向，疾步穿过了一片树林，起初体力还是充沛的，光线也还明朗，但在经过树林旁的一片结了冰的干涸河流，沿岸都是布满岩石的涂滩，随着黑夜的降临，视线渐渐受阻，厚厚的积雪已经覆盖满了整片河道，蓁宁在尖锐的石头和松软的积雪之间艰难地行走，她记不清摔了多少次，牙齿一直在咯咯地打颤，黑夜漫无边际，更糟糕的是，她似乎迷路了。

    连罗特都听不下去了。

    铁丝上挂着的积雪瞬间簌簌地落下，墙上的报警器呼啸着尖利地响起来。

    待到车辆停稳，司三赶忙从车后座中取了大衣。

    过了好一会儿，他转过头看到随着他在冰冷雪地上站着的一群人，才似乎回过神来，他挥挥手，声音有些低弱：“司三，让他们回去休息罢。”

    杜柏钦听到这位父亲半世老友提起往事，忆起昔日父亲的音容笑貌，又恍然想起他昨晚满心喜悦之情一夜都睡不着，今早上他出门上班，吻她的粉|嫩脸颊，那时他还以为，人生待他已经完满无缺。

    伊奢劝道：“蓁宁，我虚长你几岁，跟你兄长算是同辈，听我好好说句话，我在柏钦殿下身边超过五年，什么是真心，我看得懂。”

    司三将卫星电话接起，转身给了杜柏钦。

    蓁宁大奇：“伊奢，你变节？”

    心口蓦然一阵刺痛传来，他从口袋掏出手帕，按住了溢出嘴角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