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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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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之沛挥手打断许浩南的言语:“不过是个区区的小虾居然也胆敢学人搞行刺?炸弹也是你派人放的吧,难道你会部署我就不会?即便杀了我,你也逃不出上海滩去!”

    舞池内的音乐重新舒缓开始,一对对贴合在一起的磨蹭的男男女女也不见有何异样,他望了一眼毓婉,毓婉面容上正浮现不敢置信的表情,而在她对面的雪梅似正在努力说服她,可惜音乐淹没了舞池中所有声响,所以她们两人的表情只能用猜而不是听,周霆琛目光与毓婉交错大感不妙,迅速径直向她走去,遽然拉起她的手:“快,跟我走!”

    士兵为保护雪梅安全,将中间红毯拦截出一条无人干扰的道路,被士兵挡在身后的毓婉和周霆琛距离沈之沛极近,毓婉从周霆琛肩膀探过视线去看雪梅,在沈之沛目光注视下,雪梅又恢复了温婉恬静,绽了笑容慢慢走向丈夫。雪梅的笑容轻易可以看出虚假与僵硬,脚步甚至有些迟疑,似乎她早已知道沈之沛身边安放了炸弹,稍一碰触就会轰然将身边一干众人炸得支离破碎。

    又有副官遵命,忙搭了性命冒死冲回车上将雪梅背在肩头,跟在一队人身后。一队人数次从小巷子分散又聚合,唯恐再中了伏击丢掉将军性命。不过安放炸弹的人似乎只想当街袭击沈之沛这个卖国军阀,并没有继后的大动作,更不曾听见枪弹飞过声响。

    许浩南身体直立,头垂低目视脚尖始终保持谦恭谨慎姿态:“属下知错!”

    方才紧急提前出门的人是他,眼下又要求必须延后离去还是他,毓婉心中有些不解,沈之沛和雪梅驻足车前,雪丝飘扬而至,沈之沛似心怀宠溺将雪梅鬓发间沾上的雪粒子拂去,偏他一伸手雪梅不自然闪头。

    受到惊吓的雪梅近乎癫狂,捂住脸尖叫,许浩南扔掉枪奔过去,她扑在他的怀中颤抖。

    得到他的许诺,雪梅终于松口气,温柔趴伏在宽阔胸膛上,任由长发漫过他古铜色肌肤:“其实,如果让沈之沛逃走,我们也可以在一起,你随我生活在黎家,我们也可以一辈子安安静静的,何必再操心这些烦忧国事。”

    沙逊先生为求生意无往不利,对眼前雄霸上海滩军政大权的将军也自然了解底细,他自从业务迅速扩张开始,常有以沈之沛名号索要贿赂的军官,他向来不予为难,正如中国俗语所说图个破财免灾,所以沈之沛贸然相见,他神态从容自问并不心虚。

    沈之沛望了许浩南忍不住叹口气:“既然你没这份心,我就把夫人带走了,她跟我多年始终尽心服侍,本来是想赏她个美满姻缘的。”

    沈之沛闭上眼睛,心中谋划明日出行线路以及流程。雪梅见沈之沛一切成竹在胸,便悄悄将沈之沛身上的大衣合拢些,沈之沛将雪梅不安分的小手抓在胸口按住,雪梅含羞依靠在他胸口,双眼焦急望向窗外。

    雪梅行身错过毓婉身边时,定定望了她一眼,眼底皆是责怪与无奈。

    在场所有宾客目光悉数转到毓婉身上,其中无论是艳羡还是嫉妒都让毓婉备受压力,心骤然沉落。

    沈之沛在沙发上坐下,疲惫的揉了揉额角:“许参谋,其实,我早知道你和夫人的事了……”

    南方政府率先声明北洋政府欺世盗名,假借沈之沛之死挑拨内战拒绝何谈实为历史罪人,所谓为沈之沛复仇一说更为无稽。没想到横生枝节将许浩南满盘计划打乱,为表己方言辞确凿并非诬陷北伐军,北洋政府一反往日亲和态度也勒令要求许浩南立刻擒拿刺杀将军的合理凶手,无论是谁,只需认罪!

    她从容走过去落落大方站在沙逊先生身边,淡定伸出手去粲然一笑:“沈将军,许久不见了。”

    “那些船票只是我用来掩人耳目的工具,为的是防止在离开时被北面获悉派刺客刺杀我,我早选了另一种方式出行早交代下去准备了。雪梅,你放心,除了你,我不会带上别人的。”

    定定望住近在咫尺的女人,沈之沛面容阴鹫。

    雪梅似十分惊诧望住他,“这么快?”

    如此倒行逆施的专政举动使得上海学生运动配合北伐上演的愈发激烈,接下来三日,上海到处爆发学生与巡警军队只见流血冲突,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沈之沛嘴角微微抽搐,没想到佟毓婉与沙逊有了莫逆关系,一旦他将自己从前所作所为告诉沙逊,怕是再难成事。不如抢先一步与这个犹太佬先定了交易,日后再反悔也难。所以沈之沛对沙逊伸出手指点楼上:“沙逊先生,我与你有事密探,不知方便不方便?”

    许浩南知是再不能辩解,敬礼后默默走向会议室的门将门轻轻掩好。

    周霆琛将右手摊开举过头顶,是以自己没有携带武器,随后慢慢转身,眉头更紧。

    雪梅一言不发望住沈之沛,明明就十几分钟前,他还对自己深情款款,原来是早洞悉了背叛后的敷衍,雪梅冷汗从额头涔涔渗出,心中犹带一丝后怕。

    江山与美人,从来都是男人作用向往,却无人肯为没人舍弃了江山。

    沈之沛紧紧攥住雪梅的手,在未开口,雪梅从不是他出逃计划中的一部分,但此刻她的痴心终究还是感动了他,若是今晚无事,他或许会名人改变出行名单。毕竟在未来的日子里有她陪伴,漫漫长夜也不会太过寂寞。不过是临行多添一人衣箱,又有何难。

    车旁四周端枪护卫的士兵们被炸伤,剩余几人如临大敌枪口朝外将车子围住,方崇山拉开车门上前探查沈之沛伤势,只见车窗玻璃破裂,雪梅全身是血在沈之沛怀中似没了气息,方崇山探手试将军鼻息,沈之沛骤然睁开眼抓住他,“做什么?”

    沈之沛等人历经周转,不想自己还能顺利回到将军府,眼看将军府在望,沈之沛挣脱为副官扶持大步向前走去。将军府门前伫立的许浩南见将军脸上带血大为惊讶,迎上去搀扶:“将军,是谁伏击了您?”

    方崇山得令冲入黎雪梅卧室。欢愉过后雪梅尚未醒来。嘴角还依稀可辨因梦酣甜流露出的笑容,长发被汗水淋湿缕缕贴在额间,她凹凸有致的身体只着贴身真丝睡裙斜卧在榻,恰如活色生香的一副春梦睡图。这下年在将军府养尊处优的生活已让黎雪梅得到滋养,举手投足皆显妩媚,很难再看到当年为家境窘困惆怅的青涩样貌。

    “是吗?我忘记告诉将军了,之前我已派人下去传消息,您明天不走了,无论是去南洋的商船还是您另准备的专列车厢都不会准时出发,我对将军的撤退路线了如指掌,今日即便我们不能成仁,将军也走不掉了。”说罢,方崇山一改往日猥琐形象,身子笔挺向沈之沛敬礼:“沈将军,您只怕从未认清楚过我是谁。”

    “我早知道你不愿意跟我一起走。不过,你的家人不是有原因……”沈之沛一把抓过雪梅的手,手握枪杆半辈子的他手劲力道超乎寻常,几乎能将雪梅手腕掰断:“是不是,你还有别的想法?”

    许浩南唇角向上轻佻,面无表情扣动扳机:“所以,我已经替您选好了。”

    “都拉出去给老子枪毙!”沈之沛临行时一句话彻底断绝所有人的希望,为人胆敢置喙坐拥兵权的沈之沛,哪怕他一把火将将军府烧掉,也不过看心情而已。

    许浩南迎在将军府门口从容不乱的样子似乎早知道他会受伤,此次行刺必然脱不掉干系,而出口将黎雪梅许给许浩南就是想先牵扯他眼前注意,令他忧心黎雪梅安危不敢轻易再次行动。

    被窒住呼吸的雪梅,霎时间回过神来,勉强展现笑容给沈之沛看:“将军当真要离开上海吗?丈夫远行,身为妻子的我必然心中担忧。”

    “属下问心无愧。”许浩南迎上沈之沛探究目光,眼底淡定从容,沈之沛干净利落从腰间掏出贴身的勃朗宁手枪抵在许浩南太阳穴上:“好,既然你问心无愧,那就先帮我去阴曹地府探探路!”

    “在行刑之前,可以先将舌筋挑去,保管什么都有口说不出。”方崇山曾受陆军大学第二期教育,对东洋教官所传授刑罚最为擅长,许浩南对他的建议不置可否,黑沉了面容继续扣着衣扣向前踱步。

    沈之沛大为意外的是黎雪梅居然探知了船票,不过他没有动怒,心间浮现出复杂难以言喻的滋味,再细瞧了雪梅哭红了鼻尖,眼泪更是一双双下落,似真从心底伤了心才会如此难过。

    方崇山连忙拉起沈之沛:“将军,我来护卫你离开!”说罢,二话不说将沈之沛从车内救出,另有多名副官用大氅披在沈之沛肩头,掩护他向另一侧胡同奔去,一行人没跑儿步,沈之沛乍然回望,满身是血的黎雪梅还躺在已无法前行的车上,身上盖满玻璃碎片。

    “方才医生说你此次负伤较为严重,胸腔有淤血不宜行动,我与许参谋商量过,让他护送你到黎家休养一段时间,代我在南洋安顿妥当再接你过去,你看如何?”沈之沛试探询问雪梅,手指挑起她的下颌。

    沈之沛目光溜住许浩南,见他态度未变,即便被士兵推搡跌倒未有恐惧,沈之沛走过去,拎住许浩南衣领:“你不怕死吗?”

    许浩南打断雪梅的恐惧,翻身扑在他的身上:“不要再说了,放心,一切有我,我定护你终生。”

    手腕剧痛传来,雪梅在忍不住眼泪,两行清泪瞬时流下:“我怎么会不想跟将军走?只是从将军决意离开那日起,何尝真正想过我的处置?我听副官说去南阳的机票早一个月前就买好了,区区几张有数的船票根本就没算上我的,我现在不给自己留些颜面又能如何?好歹即使来日被将军一起也不至于太过伤怀!”

    沈之沛将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看了个遍,不容分说走到许浩南近前抽了个耳光,“内鬼是不是你?”

    毓婉将一切顿悟,在想开口,沈之沛已将雪梅塞上车自己也探身进入,两人并座向沙逊先生摆手告别。

    沈之沛与雪梅并坐在车内,雪梅一改平日里最喜欢挽着沈之沛双臂的亲昵动作,目光不自觉总盯住车窗外,心中更是乱到极点,沈之沛盯住她惶惶脸色,眯起眼,猝不及防掐住雪梅的脖子,偏语气又是亲昵温存:“宝贝,在想什么?”

    许浩南用手指梳理她顺滑的长发:“别傻了,我不会让你为沈之沛赔上性命的。”

    沈之沛没有料到许浩南会买通方崇山,毕竟方崇山跟随自己多年,忠心程度也尽在掌握,并许以重金五十万将其妻女带赴南洋,万万没想到在最为尽管头奖自己出卖的人居然是他。

    “那些事,我已经忘记了,我现在过得也很好。”毓婉淡然开口,可她越是淡然雪梅越觉心中愧疚,她叹口气:“这些年辛苦你了,如果不是我们家……只是,你现在真的与周先生在一起了?那你与杜家……”

    方崇山在他语重心长劝了一句:“美人易得,江山难守,将军。”

    黎雪梅伤势并不严重,身上伤口多是破碎玻璃割伤,请大夫过来将玻璃残渣从脸颊手臂上取出,消毒上药,人已恢复神智沉沉睡去。

    许浩南笑对雪梅:“雪梅,今天傍晚将军可是要将你送给我,来买自己一条性命,你在他心中不过是随时可以转手的物品罢了。”

    原本荷枪实弹把守金百合的士兵们簇拥两人走下台阶,毓婉还想跟上,周霆琛用力拉住她的手臂缓缓向后退去:“不要,我们等他们走了再走。”

    为沈之沛被伏击赶来的是关门惶惶相觑,数十士兵鱼贯涌入,将几人双手死死按住,其中一人不甘心被冤枉狂呼高喊:“将军,我们没有!我们当真没有!”

    他的一席话令毓婉大吃一惊,惊慌回头再看提醒自己的雪梅。斑斓灯光的舞池中,雪梅脸上的表情已由之前愧疚担忧转为一丝即将冲破牢笼的快慰笑容。雪梅异样笑容让毓婉内心恍惚,莫非,雪梅……

    手扬在半空,已被人从后用力抓住。

    “好,将军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哪怕是再回上海,也是好的。”黎雪梅小心翼翼回答。

    方崇山太瘦,想掌掴这个还在不切实际幻想的女人,她居然死到临头还没清楚此时郎心似铁的真相。

    见雪梅没明白自己眼前情势,方崇山冷笑着一脚踢在黎雪梅腰间,黎雪梅顿觉肋骨巨痛,不由扶住下腹躬了身子,她又上前一步掐住她:“黎小姐,现在你再不是将军夫人了,别跟我摆将军夫人的架势!”

    许浩南顾左右而言他:“此次出行一切事宜皆是由将军一手安排,定会万无一失,即便带上夫人,也无妨。”沈之沛此次离开上海,表面上无论事无巨细均由许浩南一手操办,可凭借许浩南对沈之沛多年了解知道自己手上掌握的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另一条真正用于逃离的路线,谁都不知道。

    再想想雪梅近来的诡异态度,沈之沛不难猜想她早已知道有人准备行刺,只不过她并不知道是在何时何处。这个能透露行刺内情的人与黎雪梅交往必然密切,而眼前这个高挑身材的军装青年似乎正是黎雪梅偷情的不二人选,除了他再不会有人能够有如此多的时间和机会贴近雪梅。沈之沛点点头,不紧不慢高声命令:“来人,把这些人都推出去毙了!”

    身穿戎装的沈之沛在沙逊先生面前态度毫无从前嚣张之态,不仅仅是毓婉和周霆琛,甚至全场宾客无不大感意外。眼下世局微妙恰对沈之沛最为不利,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外界诸多猜测,突如其来与沙逊相交,难免会让宾客心中隐约猜想沈将军也在开始准备退路了。

    雪梅犹疑的目光使得周霆琛瞥了眉头,再扫视那些与沈将军前来的士兵行动严谨,并不见异样,似乎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他端了酒杯贴在毓婉耳边亲昵叮嘱:“你小心些,我先去与朋友打声招呼。”

    沈之沛双眼没有闭合,直直盯住雪梅所在方向,似在宣告,即使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心中并未生疑的黎雪梅还想挣扎起身去准备离行衣物,沈之沛不动声色拦住她的动作:“你也不必着急,我去叫佣人准备,你先好好休息。”

    黎雪梅察从方崇山异样厌恶的目光中觉察自己此刻处境危险,她惶惶道:“让我见许浩南,我要见他!”

    许浩南从春意盎然的卧室走出,体贴将门关好,边扣了纽扣走下楼来,一身灰色军装的方崇山迎上来,笔挺敬个礼,垂首压低声音:“如今北面的意思是必须快刀斩乱麻平息舆论,未免再有人诬诟咱们听命北方谋杀将军一事,可以将夫人交出去。”

    在场所有人的心陡然随之跳动一下,再睁开眼,许浩南仍伫立在沈之沛面前,沈之沛嘴角上扬:“好,许参谋,我信你忠心耿耿,现在跟我进来!”

    不可能是许浩南。

    呼喇喇冲上来几人将娇滴滴的黎雪梅按倒在地。黎雪梅拼死挣扎也抵不过这些身强力壮的男子,手脚被缚的她心中还存有一线渺茫希望:“我要见将军,我只见他一面,问他一句话,问后我宁愿甘心伏法,要杀要砍随了你们!”

    死亡只此一瞬,被士兵们准备绑缚的士官们纷纷错愕,沈之沛的性格多疑善变他们皆已知晓,可毫不留情的杀掉世侄的行径还是让他们真心惊恐,因为他们突然意识到,一旦许浩南真被沈之沛击毙,将意味着沈之沛不会绕过在场任何人。

    沈之沛的开门见山让许浩南再无防备,俊美脸庞顿时涨红:“将军。”

    在沈之沛瞪大的瞳孔里两人异样贴合的身体透露了太多讯息,可惜,他没时间再去查知背后会不会还隐藏更多的龌龊和丑陋。

    毓婉点头,周霆琛端了酒杯警惕走向旋梯,守卫士兵果断从腰间掏出短枪,声音冷硬喝令:“将军在与沙逊先生谈事,禁止走动。”

    两人寒暄拥抱,可为各自心怀谋算暗中短兵相见,偏就在此关键时刻,沙逊似突然想起什么,高声向舞池中招呼:“毓婉!过来!”

    方崇山惊愕回头,来人恰是许浩南。

    沈之沛脸色凝重的目视雪梅紧张面容:“你,想跟我走吗?”

    沈之沛眯起眼仔细辨认,奈何许浩南不再给他机会:“他是北面特派专员在你身边潜伏多年,与我一样来自北洋政府,专策反你共同南下,若你不肯,就暗杀另扶植伙伴同盟。”

    三日后,许浩南以作风果断。忠孝仁爱之名得到北洋政府拥立就任上海代理将军。

    毓婉不明白雪梅为何突然逼自己离开金百合,而周霆琛冲过人群也要带她离开,两人言语举动不谋而合,毓婉更是怔怔。还再不来及犹豫,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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