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金猿斗典，黑天佛劫炼三藏

    妖王之王就以这样的一种态势，截住了紧随在白象的轨迹后方冲过来的岳天恩。

    打破山河界限，踏倒天地规典。

    第二层火光的色彩，便单一了许多，几乎只是一层浅浅的火红而已。

    这就是从前江流儿想着要成为除妖师的时候，僧伽大师以师门至宝降妖宝典的名义，送给他的。

    悟能、悟净，两大神通在这森罗无明之火面前，形同虚设。

    他向前闪躲的同时，已俯身压低，猛然将腿一扫，旋转划出了一个饱满的圆圈，周围千丈之内，都被他这一记扫腿的力量轰击滚荡，空气暴动。

    而在这个时候，妖王之王肚腹里面的第三层魔火光焰，渐渐发威。

    妖王之王看着自己爪尖极淡又极热的血痕，驱动妖气抹灭了那一点气血：“好坚固的法体，是如来老儿座下的大阿罗汉吗？不对，大阿罗汉也没有你这么纯粹，真是玄妙，你学的是哪一路的猴子？”

    当年妖魔道大兴的时候，妖王之王统帅天下亿万的妖魔品类，其中也有一部分，是不愿意多造杀孽，向往平和生活的。

    甚至在白象砸中了山体之后，妖王之王顺势就让整座高山弯折下来，仿佛整个山的前半段猛然一倒，往远处砸了过去。

    这第三层火焰最为厉害，其实质是一种混乱崩解的趋向。

    “岳老居士……”

    只不过在这一次，书页自行翻开的时候，那《儿歌三百首》五个字，已经悄无声息的变换。

    万妖万魔的无上王者，带着周身不断崩裂混乱的痕迹，迎上碾压群山界线的一拳。

    能迷惑智慧，渐渐堕落神智，变换成痴妄嗔怒，舌不能分辨五味，耳不能分辨百音，肌肤不能分辨痛楚，昏昏沉沉，神魂退化而至于混沌。

    念诵经文的声音响彻四周，朗朗不绝，而那慈和的声音则只在他耳边低沉起伏，谆谆教诲。

    ……

    三藏真经的佛光传响，渐渐投射到江流儿身体之中，演化出空无境界。

    岳天恩站起身来，拉开一个拳法中运用最广的功架，左手握拳略压低，右臂松弛，向后，逐渐绷紧蓄势，右手的五指逐渐趋拢。

    转眼之间，他就已经把原本拉高到云霄之中的险峻山峰，压到比原本的五指山还矮了很多。

    猿猴的双臂与老人的双臂渐渐弯曲，狰狞喜悦的头颅与威严含怒的面孔，靠得越来越近。

    寻得佛法之空无，既能承载苦海，将目力投向苦海之外的清静世界。

    这一层的妖魔意志，是勾起人心之中过去，以目光所见的种种颜色，种种愤怒，将曾经记忆中已经过去的重新唤醒，小事化大，使得怒发冲冠，通达四梢，五脏元气因极怒而受摧残。

    妖王之王现在没有完全脱困，下半身无法脱离山体，本来是一大劣势。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戌酉辛亥。

    千山最高直插云霄，是为了脱困的放肆欢悦，而直接在平地之上铺展开来的变化，是妖王之王的战斗本能。

    一个仰观西天灵山，披了袈裟归入佛门，却不上灵山。

    炼得佛法空无境，才能使悟净悟能悟空，三悟合一，承载森罗无明火，顺势而为，演变至新的秩序之中……”

    岳天恩抓住机会，双手的动向轰然变换，在电光石火之间，连打了一百三十九拳。

    那股金睛暴猿的拳法根基，是岳天恩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定下来的，但其实他一百岁以前，从来没见过什么金猿。

    饶是如此，江流儿遇到了这第三层森罗无明之火，当场就身躯剧颤，痛呼出声，瞬息之间又觉得连痛苦也感觉不到了，只是有莫名的大恐怖，铺天盖地的在他的心灵、肉身之中层层拍落。

    “乾坤天地，物欲横流，人间苦海，无边无涯。欲求解脱，先要悟净，虽身处于苦海之中，犹如明镜在心，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苦海之水不沾身，算作修行第一要。”

    万卷坏尽，金猿斗典！

    不能分辨的火焰从妖王之王的上半身燃烧起来，灰白色的猿猴在其中仿佛映衬为黑色，每一根残破的猴毛都在舒卷、撑张，瘦削的躯体，健硕伟岸起来。

    就算是再坚强的小孩子，当自己的努力做到了极尽的时候，大概就会明白。

    阳气光明一毁，阴气黑暗自解，森罗无明，乾坤失序。

    况且他这十四年人生之中，一直在僧伽大师的教导之下成长，真正动怒的事情并没有太多，值得记住的更是少之又少。

    “啊呀啊呀，好烫的火，老爷爷快来救我呀！”

    第一层，是色彩最艳丽，最多变的一层，乃过去心室之火、色相之火。

    要应对此劫，唯有悟空。

    但他直接将整个山体融化成这片新的地面，那么在这片地面内的移动，就不会受到限制，甚至，遍布在山体内部的那些佛法脉络，会反过来被他影响利用，达成更快捷且无声的瞬间移动。

    空无空无，空无境界里面随想随灭，但空无是为承载，它仍然可以想。

    他的肉身虽然在战斗方面显不出太多神异来，但面对这种妖魔染化之时，就显得格外的通透晶莹，万邪不沾。

    那气吞山河，抖擞天地的不世威风，那尊顶天立地的金猿神魔，从一开始就是他内心里所追求的自己，是他追求的拳术真谛，武斗极意。

    但这座山并没有断。

    那慈和的声音，到了这里便告一段落，经文依旧在传唱，而经文之下，又有变得虚弱的声响渐渐传来。

    “悟净之后，犹在苦海之中，又要悟能。修行五识六神通，随缘应变化无穷，如此能在苦海之中，轻重随心，操弄波流，而使其身上浮，踏足海上。”

    “你想看见那只猴子是吗？”

    江流儿的肉身上，浮现出一块块不规则的金色斑点，但它并非是金身一样的璀璨光泽，而是更像黄色的锈迹，从原本清净无垢的肉身之中，腐朽、锈化，显露出来。

    他就身处在山峰的顶端，下坠的速度之快，后面的山体跟不上，使得正在倾折下来的山体前半段，又出现了如青竹般充满韧性的弧度，如同枝头挂的东西太重了一些。

    这第三层无明火当年在全盛之时发动起来的时候，虽为火焰却是无光，反而吞噬光明，故称之为无明。

    如今的妖王之王，尚未完全脱困，还要调动绝大多数的力量来应对岳天恩，肚中能用于炼化白莲与江流儿的这一点余火残烬，比起真正极盛时的威能，只怕就连千分之一都不足。

    人在感知到某一件事物之后，是先由肉身生出了对应的反应，体内的各处要害，尤其是大脑的各个部位分泌特定的事物，然后才会品尝到对应情绪的滋生。

    他背后的伤口瞬间弥合，即使是这乾坤之间至绝的妖气，也无法阻止这股最纯粹的生命精气。

    这看似缤纷多彩的火光，其实分为三层。

    那庄严的声音，讲的是种种佛法，奥妙无穷，江流儿听着听着，又好像能够从那庄严之声里听出另一个慈和的声音，虽然是同一人的音色，但语气截然不同。

    小孩子最擅长的事情，除了自立还有，求助。

    火光一旦生发起来，立刻就能渗透到内心深处，遮蔽先天性光之中的一点灵明。

    妖王之王似乎听到了自己鼻梁破碎的声音，二者相撞的地方，火星四溅，妖气流窜。

    仿佛是众多的书页纸张，在小幅度的抖动着，一本书册从江流儿的衣襟里，缓缓抖出，浮上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