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因缘际会，落英神剑鲸北游

始料未及。

    夏侯烈也恰在此时开口：“果然是杨家枪。”

    曲三在空中略作盘旋，双臂随翅膀展开，残疾无力的双腿，在这个时候反而显得比常人的腿脚更为飘逸，凌虚度风，自在翱翔。

    但两根拐杖之间，空无一物。

    呼桑克与呼桑各的招数大异于中原，冲撞的速度分毫不减，居然直接以胸膛作为攻击的武器。

    仿若空中鬼影一闪，冰冷的气流就从锡无后身前掠至。

    “你倒有些见识，这正是桃花岛的仗翼凭风身法。现下可知你方才所言，何其可笑，桃花岛的门人，听惯了涛声，嗅惯了桃香，焉能与猪狗为伍？”

    “这份功劳，我也要分润一点。”

    杨郭二人爱酒，自从迁来牛家村之后，跟曲三打交道最是频繁，却从来没有看出他居然有这么一份高明的武艺。

    那电光火石之间，依靠两根拐杖才能立地的跛子曲三，骤然以一种涅槃似的姿态，一飞冲天。

    算盘一扫而过，劲风将两根点在地上的拐杖一并击断。

    但他言谈之间，目光炯炯的盯着曲三脸上的神情，见他眼底里流露出一抹鄙夷之时，当机立断，猝然动手。

    两片以赤铜为骨，以软白色皮革勾连在骨架之间的翅膀，撕裂了他背后的衣物，倏然展开。

    他身在半空的时候，上半身扭转一下，变成背向大树，原本背在背后的一个包裹，也随着这个动作被甩到胸前。

    他这个时候才说到“大金国能人异士无数”这句话，一张脸上满是笑颜，声调委婉，突兀的将手中算盘化作一抹铁色的光辉，凌空掷出。

    时间点滴流逝，那三具尸体逐渐失去温度。

    好在这一轮交手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要不然那一对飞翼展开之后，曲三足可以离地数十丈，飞行绝迹，今夜在这里的人再多，恐怕也难以把他留下。

    杨铁心和郭啸天藏在树冠之间，紧依着较为粗壮的树枝，又伸手抓住其他几根粗枝，心惊胆战，只怕被摇落下去。

    也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锡无后怒极过后，后颈还有几分寒意，对曲三的古怪性情，生出几分害怕。

    曲三的身体横在半空，也被夏侯烈硬生生的拽住，剧烈的一下翻转，身不由己的砸向那棵大树。

    夏侯烈目光一亮，脱口而出叫了一声：“好轻功！”

    石彦明立刻察觉到这股极具威胁性的目光，下意识的往那个方向偏头一看。

    最后完成的这凭风飞翼，飞行之时，那软白皮革与赤铜骨架，实际都在以极高的频率震颤，曲三周身皮肤也随之被牵动，大大加强了与空气的相互作用。

    锡无后气怒交加，眼前发黑，连忙给自己点穴止血。

    这一句话里既辱君又辱父，端是狠毒。

    锡无后抬头看去，喃喃道：“据说东海桃花岛上，有一门乘空蹈海、仗翼凭风身法，乃是桃花岛主黄药师的独门绝艺，也只有他门下六大弟子，才能得到黄药师亲手打造天械飞翼，接合于脊骨两侧，收放自如吧？”

    锡无后说道：“我们追着那两人的踪迹，到了一处村落前，又看到有更新的足迹从村里出来，便继续追踪至此。”

    树上忽然大喝一声，跳下两条大汉来。

    呼桑兄弟汉话说的不精，就对着锡无后招了招手。

    呼桑兄弟同时动作，但追之不及。

    “看来我们追的那一路，是这些宋人武官留下的痕迹。”

    金太子手下的呼桑兄弟，悄无声息的来到这里。

    曲三自然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那一线薄光停在了几乎切入他脖子的地方，从高速的状态，突然静止，显现出了赤铜骨架尖端的真实模样。

    杨铁心手持猎叉一抖，打落了那块石头。

    夏侯烈没有说话，只顾着扫视了一下那边大树下的场景，盯着树冠看了一会儿之后，目光又从曲三身上扫到石彦明身上。

    石彦明也不着恼，笑道：“你不信本官倒也无妨，但本官的机会只给一次。你靠脊背劲力锁住那树干，损耗可比本官大的多，大不了你我就在这里耗着，等你汗出如浆，从树上滑落，本官杀你更加易如反掌。”

    死亡的威胁，使锡无后尖叫出声。

    呼桑克的目光紧盯着那些宝物，道：“我们赶不上凶手，但这样的宝物还不止一批，要是能全带回去，也是一件不小的功劳。”

    曲三不理会他，恍惚间念道：“桃花影落飞神剑……”

    杨铁心暗暗惊讶，看出那是牛家村村头小酒馆里的老板，跛子曲三，村里人但凡买酒，往往都是到他店里去。

    趁着明月高照，百兽出没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寻到几只出来觅食的猎物。

    呼桑兄弟转头看去，只见锡无后、夏侯烈相继到来。

    “说罚也不算罚，不罚却偏又罚了，真是自欺欺人，真叫人想起当初高宗皇帝对大金国自称臣侄，转面来，又对你们自称为朕，作威作福的模样。这岂不是如出一辙？”

    深入林中三四里之后，依旧一无所获，二人不禁有些心焦，却在此时，远处一道银光闪烁，晃了杨铁心的眼睛。

    不知道曲三怎么招惹了官府，居然是由这样的人带队追击。

    石彦明低哼了一声，被突然变招的拐杖逼退，但隔空掌力也把曲三胸前的包裹打破。

    那三个带刀侍卫不疑有他，只当是这残废跟自己等人缠斗许久之后，终于后力不济，失了准头，才撞在树上。

    那石彦明瞧出一点不对，猛然纵身向前，同时口中喝道：“小心。”

    “没想到被你寻着了这么一棵大树，能把树大根深之势，化作自己的根基，把自身的武功施展出七成的火候。”

    郭啸天见识浅陋，没办法从衣服上看出这些人都身居何职，但却能从花纹繁复程度、用料的好坏上，判断出那四人之中有一个身份最高，空着双手，气度沉着。

    如此，他在空中飞行之时，把空气当做水流一般，自身是一种完全契合水流的形态，风的阻力几乎全部成为助力，而且整个人体移动的破空风声，也降低到微乎其微的程度。

    他们全都没有察觉到，在西侧一面杂树掩映的缓坡上，多出两个人影。

    他识字有限，况且只是一瞬晃动，仅看清了“……武功大夫……防御使……石彦明”等字样，已明白这怕是一个大官。

    一个是曲三从树干上弹开，借着一弹之力，手中两柄拐杖，如同端着两把锋利的宝剑，一掠而去。

    锡无后手托算盘走出来，佝偻着背，面无二两肉，笑嘻嘻地说道：“这位兄弟不要害怕，你双腿残疾，还能夜盗宫禁，击毙大内侍卫，着实是个人才。正所谓英雄相惜，我有心送你一份大好前程。”

    曲三到了近前之后，也看见了那株三人合抱的大树，脸上不易察觉地流露出一抹喜色，两根拐杖同时点地，飞身而去。

    两人鞋底碾过的地方，落叶碎裂如尘，破碎的非常均匀。

    他心中有些迟疑，不知道是装作没有听见，远远避开，还是顺着好奇心上去探看一番。

    曲三双腿残废，不能着力，此刻靠在了一棵根深蒂固的大树之上，却用后背的劲力吸住了树干，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稳固的着力点。

    其他三人更像是捕头一流，手提钢刀，追击的时候动作也有些毛躁。

    石彦明瞧了瞧那串珍珠，缓缓说道：“本官还是小瞧了你。本来看你双腿残废，从宫中逃至山林更加不便，一身功夫比四肢完好时，恐怕只剩下三成，这才放心让他们动手。”

    呼桑克疑道：“你们怎么也到了这里？”

    只听得一叠声拳脚碰撞的声响，锡无后拼尽全力，在眼花缭乱之间格挡三招，胸口便中了一掌，掌缘如同利刃，险些剖开他的心肝。

    这位桃花岛主花费数载时光，从燕雀之类寻常禽鸟，到罕见的丹顶鹤白天鹅等，都观摩过后，虽然成功开创出了可以使人悬浮滑翔的飞翼，却距离他构想之中的自由翱翔，还有极大差距。

    夜空中，曲三的声音朗朗传下。

    然而那打斗的声音来得好快，不等他们商量，就已经拨开林间枝叶，靠近到数丈远近。

    许多珍奇宝物从中洒落下来，有字画卷轴，翡翠杯，白玉璧，黑中透红的砚台，极致精巧的凤钗，颗颗龙眼大小的珍珠。

    他的提醒还是来的晚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