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百里密藏，剑圣独孤

    无论功力的高低，身形的大小，所有人都在这一刻，从心灵的层面，觉得自己变得无比的微渺起来。

    那一条紫雷神龙，咆哮突进，撞入武无敌一上一下的手势之间，骤然声势全消。

    枯槁之中，重现意气飞扬，是凌绝天上地下的锋芒。

    于是，周围百里的范围，都成为了这天眼所映射出来的密藏空间。

    地上主动邀约的人，也取回了完整的自己。

    但对远处造成的破坏却半点不小。

    世人常说覆水难收，而现在的这个场景，就像是有仙人施法，将轰然震荡着泼洒出来的雷霆之水，尽收于掌下。

    他们所有人迟钝的思维，在这一场大雪之中，在这一刻恢复正常视野的瞬间，重新灵动起来。

    这百里秘藏汇聚在一击之中，不但有着无与伦比的雄阔刚力，更包含着洞悉一切招式流转、元气组合的智慧。

    断浪见他异状，也紧随其后。

    “居然这么老了。”

    “这伙人好气派。”

    武无敌摇了摇头：“你变得更完善，并不意味着我的水准就降低了。我的缺漏，应是在我的巅峰时刻仍然存在的东西。”

    但他们也只是挣脱了一小半。

    断浪看他这副样子，心里打鼓，怕这老头老糊涂了，上去送死，便喊了声：“老爷子，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武无敌脸上露出惋惜、困惑的神色，洒然的垂落双手，负在腰后。

    只不过，因为站在这里的是方云汉和武无敌，所以他们能够听见。

    方云汉身周所有的空气，都已经在这一击之下，被压出无数不规则的裂缝，然后像雪花、像灰烬一样溃散开来。

    他身上那浓烈无比的垂暮气息，简直让人看上一眼，就能联想到浑身毛发都老得发白、老得透光的猿猴。

    聂风与断浪也趁隙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身影是如此苍老，精神好像都已经枯干，步伐虽然稳健，却不见什么高手的气质。

    他目光一扫，发现原本人山人海的这一片山林，竟变得如此空旷，只剩下寥寥几人还站着。

    他们的力量，都已经在这个交手的过程之中，进行更高程度的提纯、融炼，达到了无声无相，诸行无常的境界。

    这两个人之前隔空交手的时候，声势浩大无比，力量却控制的极其巧妙，对环境真正造成的破坏其实很少。

    这是真正避无可避的攻击，十全境界的攻防一体。

    方云汉看着自己双手一刀，想了一想，笑道：“你的缺陷，或许是在于你的手还不够多。”

    灭天绝地剑二十三！

    而独孤剑圣听到这里，则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背。

    “我竟然还是慢了一分，看来十全密藏，仍有破绽。”

    于是，正散发出这种奇妙威压的源头，就猝不及防的，闯入他眼帘之下。

    明孤独也不禁眉头紧锁，却仍盯着独孤剑圣。

    还欠缺的，便是这个可以统筹诸多细节，使使无敌所感悟过的种种妙谛，不分先后呈现出来的——眼睛。

    这个时候，一个很苍老的声音向他们这里传过来。

    虽然有一些年纪大的武林前辈，会使自己保持一种鹤发童颜的姿态，以特意来彰显自己的威望，但是绝大多数人，还是喜欢让自己拥有青春常驻的一幅面貌。

    所以他的双手才会赶不及。

    但他的眼神之中，却露出一丝大功告成的振奋、期待。

    这时候近身搏杀，要追求着每一点最极致，最微小的时机，全神贯注于对手的下一次攻势，对于那些散逸开来的气劲、被引导或被闪避打偏的力量，反而就难以兼顾。

    一步之后，四十轮春秋倒流。

    比如聂风，比如隐藏在边角处的剑岳、魔魁，站在剑宗阵营里的步惊云、破军，站在独孤剑圣身边的几人。

    如鸡皮松垮，瘦骨嶙峋。

    聂风眨了眨眼，手中折扇一翻，修炼到大圆满境界的《无求易诀》，使他的精神在此刻浑若寄托于无垠虚空之中，从那种使人自觉微渺的压迫之中，挣脱出来几分。

    在这个空间里面，无知无觉的植物、土石，或智慧低下的鸟兽，会因为不自觉的被同化，而在“十全奥秘”的加持之下，显得非常巨大。

    两大顶峰交战之后，于这片天地之间残留下来的躁动，一扫而空，唯余寂静冰凉。

    其实，三头六臂这样的形容，如果仅仅是为了达成外貌上的效果，那么，无论是拥有北冥重生法的方云汉，还是主世界那些踏入第四大境的上古高手，都可以轻易的做到。

    起手第一剑。

    这一拳的拳锋，就将周围上百米的空气，砸的爆裂开来，形成一道奔泻的暴风。

    他这一下动作，身影便反过来凌驾于武无敌之上。

    他的视野，完全被这些草叶和这只蚂蚱所遮挡，思维的运转却依旧迟钝，苍老的眼珠过了许久，才颤抖着，流露出惊诧、茫然、恐惧。

    他横剑在前，拔出一半，光滑的剑身，照出他此刻的苍老面目。

    在这样大的人潮涌动之中，无双城那一队人马，一直不急不缓，向前行走的身影，就被突显出来。

    比如当初方云汉和无题和尚初见面的时候，无题和尚，就曾经用自己的一根手指，变化出狮子、飞雀的种种形态。

    聂风的手也不禁一抖，好在此刻，他低垂的视线，终于看到了一个显眼的红点。

    那个声音说。

    武无敌的双手，一拳一掌，分布于雷刀的左右两侧，却都距刀身尚有一寸。

    他最后一个字压的极低，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从喉咙里面吐出来。

    时不时的，数里之外的山头就轰起一道烟柱，已化作焦土的地面，突兀的裂开一条长沟。

    压在万众心头的智慧虚妄，一扫而空，数十万人重现山间。

    这是不那么纯粹的纯粹武者对决。

    此刻他体内，已有一半是乾坤正气。

    独孤剑圣像是首次发现自己老态龙钟的一面，他随手将剑往鞘中一送，继续向前走去，摇头道。

    一身锦绣红袍的断浪，正站在他身边的一株青草里，此刻的身形，比一个蚂蚱也大不了多少，双目还痴痴的望着前方。

    而在迅捷绝伦的几招对拼之后，他们的功力运转，气劲散溢，越来越难以捉摸。

    明孤独若有所觉，侧眼一望，便赶去相迎。

    “无双城……这么说领头的那个人，就是独孤剑圣吗？”

    方云汉身上电痕一闪，尤其以双足脚踝的部位，紫色的雷电浓郁到几乎成为液态，又像是火焰密密的交织于此，全身都化作一道闪电，来到高空之中。

    甚至在他们参悟天地自然之法理的时候，已将这一份人形，隐隐印刻到天地元气之海中，作为自身武道根基的一部分。

    “你们打完，就该接我的剑了。”

    他不明白，也不相信，那个几年前随手分割“倾城之恋”的剑圣，会在五年闭关之后，变成这副模样。

    “你的十全密藏，刚才针对了我一招之中所有的缺漏，反而让我也随之省悟、察觉，得以寻机弥补，施展出了这自破元气之后的一刀。”

    就算这个时候，同时有十个敌人，从不同的方向杀过来，他们也会发现，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正面朝着他们，以最巅峰的力量挥击过来的武无敌。

    周边许多人，虽然都猜到他是独孤剑圣，但看见他走出来的时候，见到了他这副模样，还是不敢置信。

    “你们是不打了吧，那我可以动手了是吗？”

    雪盖群山，雪落万草。

    他口中说剑，却将长剑横放在腰后，满头云卷飞扬的黑发之间，仅有的一根白发断裂。

    但是刚才那一个刹那，并非只是力量上的逊色，而是对于武功的理解上，他被方云汉压下了一分。

    狂风吹到十里之外的时候，还带着足以将上百斤重物卷上半空的威力。

    第三只眼。

    十里之外，独孤剑圣走出人群。

    拥有自身智慧领悟的人类，却会本能的去抗拒外来的奥秘加持，功力越高、智慧越深的人，抗拒的越严重，就会觉得自己正在不断的变小。

    大雪依旧在下，已经不再携带浅紫的光晕。

    那本来，或许只是这些人从极致压抑的环境之中，突然解脱出来的一声，情不自禁地呼喝。

    这一场纷纷扬扬的雪，竟然越下越大了。

    这时候，方云汉和武无敌所说的“三头六臂大神通”，指的就是要从自身意志，武道根基，神魂状态，乃至于元气规则上的修改，是要形成三头六臂之法体。

    方云汉见百里天地迎面而来，便拔刀。

    “是无双城的旗帜。”

    刀一动，人一动。

    到密藏空间的力量也渐渐落尽的时候。

    他的十全，已然被破。

    雷叱中天，五岳微尘！

    像是最近，才好不容易把伤养好的快意老祖，已经变得比草丛里潜藏的一只蚂蚱，还要小上百倍。

    自破其招，无可破也。

    如一点墨意从眉上染开，剑圣重返少年时，白发变黑发。

    简而言之，大智慧掌力，十方道拳法，合起来还不算是完整的《十全密藏》。

    武功是实践的学问，单纯能够利用阴爻，阳爻之间的变化，来进行阐述、粗略的应对、碰撞，还不够，还要能够把所有阐述的细节都统合，形成一个完美不悖的整体，这样才能够在面对任何情况的时候，都适用于现实之中。

    武无敌大约只在离地一千米的高空，而他至少来到二千米的地方。

    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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