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炽然东海，北天之星

    夜色极深，月色极高。

    “等我回来的时候，要是看你们还活着，那你们三个，就是本王的新徒儿了。”

    “星光是真的，但陀罗是假的，一开始就要把真的和假的混合起来练，到最后才能不假外物，视自身为星辰，你们就在这个姿势和痛苦之中，重新来定星位吧。”

    北堂祭圣还自顾自的说着，“陀罗星，其实是一个虚指，就像是位于你们脑子后面，比四肢反过来的末端还要远，永远看不到的那个方位。”

    荷塘边上的一座屋子里，方云汉打开房门，袖子一招，把屋子里弥漫着烟气吹散出去。

    她手一探，就搭在了床边的剑柄上，转头看去，却见紫云只穿了一件里衣，脸上还有些迷糊，不像是察觉到什么危险，便松了口气，问道：“怎么了？”

    他都不知道给他这个老爹洗经伐髓多少次了，要论资质的话，方平波现在练武的效率，至少可以算得上是万里挑一。

    他们身边包裹着一层浅蓝色的光华，得以不向下坠落，但却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平流层的空气对他来说，简直好比江南烟雨迷蒙之时，湖面上吹来的一缕清风。

    他不会是人生的全部，更不会是所有人必须要走的道路。

    荷塘之中的那些青蛙也很安静。

    就好像有人痴迷于做菜，有人却完全不想走入厨房。有人为各种机器火药的改良而神魂颠倒，有人却觉得这些东西，又危险又枯燥……

    两个丫头一见如故，很快就结伴进出，每日练剑洗漱之后，都睡在一张床上。

    方云汉听到这样的话，轻笑一声，没说什么。

    陈五斤去了皇都之后，马青花又去了西海沿岸，方平波最近这段时间里面，经常要到玄武山这边来帮着处理一些事物。

    方云汉很用心的约束了这一点圣火的力量，热能没有散溢开来，院中的花草都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而在这些相似的屋子里，成千上万相似的人们，几乎不分先后的，感受到了一种，有温热的白光照在脸孔上的错觉。

    站在他们上方的北堂祭圣，也根本没有指望让他们三个回答。

    一个细若蚊呐的声响传出来，北堂祭圣的身影，却随之一顿。

    就算明知道以他现在的根骨，只要练了就会有回报，也还是坚持不下去。

    参差不齐、大小不同的这些屋子，因为共同的朝向、相似的风格，在夜间看上去，就像是同一个匠人铺子里，打造出来的一个个方块。

    武学跟其他种类的学问，也没有本质上的差别，没有理所当然的高下之分。

    这个老家伙并没有给自己披上看似正常的伪装，而是大方坦露自己身上的裂缝。

    自己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奇妙壮丽之处，并为之不断坚定自身的决心，却不必非要将自身的爱好，强加于别人。

    她们路上时快时慢，偶尔的一些言语交流，还有那些搞怪却默契的翻越一座座屋舍的配合，都落在他的眼中。

    那些厨子、侍女之类的，躺在自己屋里，摇着蒲扇，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要比往日潮湿的环境舒服得多。

    紫云和尹小草正睡在一张床上。

    紫云摇摇头：“好奇怪，我怎么突然感觉世子回来了。”

    他是今天日落之后才回来的，紫云最近已经搬到玄武山那边去，跟尹小草作伴，还没有接到消息。

    本来这种程度的肢体动作，对随便一个大拳师来说，都算不上是什么折磨，但是都白土他们三人，四肢反扳过去的时候，身上多处穴位，都被那浅蓝色的光芒汇聚成针，深深扎入。

    话音落下，他再没有给别人开口的机会，身子一动，如同一道流星，轰然飞去，直向西南。

    整个县的范围里面，至少有七成的人，都在趁这个时间修炼《万民理气法》。

    所以紫云猛然从床上坐起的时候，尹小草也立即清醒过来。

    三人全都四肢反扳向背后，手尖脚尖几乎触在一处。

    他掌心里忽然冒出一丝白色火光，瞬间膨胀，化作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把四颗魔珠都包裹在其中。

    “前……辈！”

    “天下万物，任何看似最平凡的东西，其实都有最摄人心魂的一面，大地上的众生，能见到的，只是最浅薄的一层。”

    种种危险潜藏的情况下，纵然，大家还是没办法都把武功当成爱好、主业，但在有空的时候，把功法捡起来练一练，增加一点自保的能力，有备无患，却是人人都会去做的事情。

    在这一股心神律动笼罩整个青屿县的情况下，这两个丫头下山的时候，就已经被方云汉感应到了。

    青屿县东西七条大路、南北四条长街，把山海环绕之间的这片平坦地带上，所有的屋舍，划分成井然有序的一片片区域。

    “你们两个居然这么合拍，倒也是巧了。”

    方平波伸了个懒腰，从屋子里的太师椅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臂，拳头破风，打出丝丝的响声，脸上带着些兴奋的笑容。

    她们来到长罗侯府的时候，方云汉还在院子里，手上平托着一团火光，火光与手掌之间，又隔着一层流转不息的黑白太极图。

    “你们各自得到了一部分的昼去定陀罗真经，却根本不明白，这门星斗教的宝典，原本就是为了历代教尊的亲传弟子准备的。”

    大齐安远十三年的五月份，再有两天，就到了夏至的日子。

    说着，他略一思忖，左手一甩，袖子里飞出凌霜剑来。

    ‘不过，天佛城那个絮絮叨叨、自诩超然物外的死光头，空桑教那个脑子有病的老东西，还有飞圣山的小丫头，好像都展露过自己的气息，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大概也会汇聚在那大齐都城之中。’

    一个苍老、嘹亮的声音，正在高空中回荡。

    四颗珠子粘连到一起，渐渐又变得如同液体一般，在纯白的火光之中窜动，时而变成一只深红色的知了，时而变成怪鱼，时而变成鸟，时而变成水母……

    他们睁眼之后，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体内那一点微薄的内气，好像都变得炽热了几分。

    北堂祭圣探手点了点，道，“裹在你们身上的这层星光，三个时辰之后，就会带着你们下降，降落到离地三百丈的时候，就会撤去保护。”

    贺连大草原上。

    真正持续了一刻钟，方云汉才用十阳圣火，把这深红色的液体全部抵消，化为虚无。

    白烟漂浮在荷塘上空，混迹于青绿色的宽大荷叶之间，在月光下，整座水塘和那走廊，都显得有一份近似于国手名画之中的秀丽。

    “暂且是吧。”

    方云汉抬起手来，手掌一翻，掌心里就多出了四颗晶莹剔透的深红色珠子。

    他另一只手轻轻按着胸口，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对两个小姑娘的到来毫不意外。

    蛙声蝉鸣，连成一片。

    “他们觉得天上云有阴晴，云中有雨。却不知道，无论是阴是晴，只要能够冲到离地二十几里的高空之中，任何时候都能看到晴空万里。”

    “云儿，你给我传了这么多功力，为父现在是不是又比紫云那丫头厉害了？”

    东海郡的气候变得潮湿闷热起来，就算是没有下雨，一到了夜里，也觉得空气中都有一股潮意。

    对于方平波来说，他当初刚刚接触到内功的时候，也觉得这股力量格外的神奇，非常有兴趣，曾经有一段时间，也是陷在日夜苦练的状态之中的。

    屋子里没有点灯，砖瓦深青，草色青青，有一种别样的幽静。

    比起吐纳练功，方平波更乐于每天琢磨一些新奇的物件拿来贩卖，或者是陈五斤不在的时候，让他去帮着处理玄武天道经济、药物资源分配之类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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