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类则是胆大包天,要从星宿派面前,虎口夺食,抢走降龙木,投往他方,用作晋身之阶。”
那把宝剑被他这一擦一引,剑身颤抖之间,分化出一重重游离的影像,零零碎碎的散射出去。
不同于一开始的虚言伪饰,包道乙这个时候,已经可以说是全盘尽在掌握之中,说起话来没有半分虚假。
江湖上的暗器,无论是哪一种形制,追求的都是隐秘,刁钻和速度。
白茫茫的气浪已经散尽,木屑碎叶纷纷落下,少顷,一个倒提禅杖的和尚,拖着个人从林子里走来。
李嫣然扶着晕倒的阿紫,虚竹紧张地注视着这边。
这时候,十成功力的驭剑神通展开,念动剑出,夺命断魂,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噬东投西,厉战八方。
包道乙神色微冷,松开五指,宝剑再度悬浮起来,手搭长须,沉如铁线,道,“我的耐心虽然不错,但谷中一战必然引来注意,若是再有人来,我的剑只怕就不那么分得清谁是该死的,谁是可用的了。”
刀斩飞剑!
穆桂英看着那具尸体。
剑轮旋转,将那一股狂飙完全拒之于外。
包道乙的神情彻底阴沉下去,他自以为全局在握,对面做出的这个选择,却让他有一种老虎被兔子咬了尾巴的感觉。
包道乙吹散弹丸上的青烟,笑着说道,“还好,还好,好在我只需要挡住一颗。”
走到近前,和尚把那人往前一扔。
“嘘呼——”
包道乙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他背后八卦罗盘已经濒临极限,在金色弹丸旋转消磨数十圈之后,终于抵受不住。
长须道人徐徐吐气,头顶蒸发出几缕白烟。
人死无声,血色寂然。
他们两个几句对谈之间,俨然已经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仿佛降龙木的归属,只取决于他二人的意思了。
一道淡淡的轨迹浮现,如同空气的伤痕,初时只有一线,渐渐扩张,翻卷如烟。
但是偏偏邓车的暗器,并不看重速度,而是专长于力量。
十几道身影从隐蔽的地方跃出,分布于四面八方,凝望着那把飞回长须道人身边的宝剑,个个心惊胆战。
包道乙做长辈姿态,审视着穆桂英,说道,“刚才这一番混斗之中,我卖给你十七次破绽,你都能忍住冲动,既没有向我动手,也没有想着逃跑,是个真正的人才。”
听到他直接叫出包裹里那件宝物的名字,似乎真是对穆柯寨有一番了解,穆桂英却不为所动。
长须道人慈祥面目上,又自勾勒笑意,温声和气地说道:“是神手大圣邓车吧,我听说你投奔了襄阳王,早该去享清福了,怎么也到这终南山苦寒之地来行走?”
这个神手大圣,自己也是在开封府留了不知多少案底的人物,若说是江湖邪道的话,他必有一份,现在竟然也能说出这番冠冕堂皇的话来,看来是在王府呆久了,学到了几分虚伪。
邓车声声震乱枝叶,内力如波,层层从丛林深处催生雾气,涌动而来,话锋一转,“降龙木若不能送到王爷手上,在场的都是大宋的罪人。”
“你若不答应,身边的人都会死,降龙木也终究保不住,真是最最愚蠢的选择。”
崖壁上方落下一道人影,摔在狭窄的洞口右前方,离穆桂英只有几步之遥。
嗡嗡!
那人是仰面摔下,可以看得出,是一个穿着粉红衣衫的年轻人,手里扣着几只形如药瓶,又有尖锥锋芒的奇门暗器。
但只是一眨眼,这股意志已然深藏,刀刃还在刀鞘之中。
原来此剑不是只有木柄红漆,剑身也是一种同调的暗红,透发出类似于涂了红漆之后,又被盘玩过许多年月的温润光泽。
那些人忽然七窍溢出血气,浑身浮现出了无数剑痕,死的像是一阵冰雹,落在湿叶之间。
这世上有一种人,可以为朋友付出性命,可不能是自屈了尊严。
他应该是躲在山崖上试图偷袭,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出手,已经被一剑贯穿心口。
可是她这一笑,身上沾染的尘埃血迹,就都成了映衬。
一个占据了深谷大半面积的扇形区域,已经被这把飞剑来回穿梭数次,彻底扫荡了一遍。
在几个月之前,大宋境内的人们,还有一个共识。
他凭一气驭剑而去,变化百转,更是斩杀二十余人,与人兵器碰撞十多次,这么长时间都不曾落地,也不曾回他身边重新补充真气,着实已经不像凡俗剑法。
“呵呵呵呵!”
刚才还用一颗弹丸,打的包道乙也惊心赞叹的邓车,居然已经重伤不能再起。
包道乙貌似欣然,循循善诱地说道,“即使你九死一生,把降龙木交给开封府,换得朝廷一时的庇护,但朝廷现在两面开战,也分不出多少人手来针对星宿派。”
他在地上挣扎了一下,目光偏向那个和尚,又看向包道乙,惨然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猎户瞄黄雀,想不到我一个玩弹子的,居然成了黄雀。”
狂飙气浪,凝聚成一片滚滚荡荡的白柱,旋转碾压冲撞过来。
那颗弹珠穿过罗盘,打向他后脑所在的位置,被他一偏头,探手捉住。
她笑说,“当初丁春秋上山的时候,也是这么跟我父亲说的。”
邓车咳出两口血来,血水之中有絮状物,像是内脏都被击碎了,“但这非战之过,你们明教不久之前与灵鹫宫发生冲突,方腊都亲临彼处,想不到居然敢在这种时候派出两位尊使上终南。”
“你是?”穆桂英问道。
长须道人的视线往山洞内瞟了一下,“你身边似乎有一位小姑娘对星宿派的追踪手段,极为了解,一时可以甩开他们,然而对这第三类人来说,却不怎么管用。”
雁翅刀出鞘,披一泓秋水寒彻骨。
“天外逍遥,驭剑神通,原来是明教四方尊使之一的混元道师包道乙。”
当然,随着数月前的少林覆灭一战,众多江湖人都知道他们看走了眼。
刚才若有第二颗的话,这个长须道人就算不受伤,也定要狼狈一些。
包道乙已有预感,眼放杀气,眼神如同尖锥一样,迫在穆桂英脸上,好像要用这种压力让她不敢再说下去,使她改变主意。
“穆家侄女儿确实是个人才。”
“二十二颗神弹子用尽之前,只怕就算是丁春秋面对邓车,也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啊。”
丛林更深处,一道如豺如枭的声音,尖利嘶哑,难听之极,遥遥传来,音波冲裂硕大的叶片。
“入了终南山之后,你们已经露了踪迹,光靠逃亡,是几乎不可能甩脱这类人了。”
邓元觉嘿声道:“我们两个一同出行,本是打算实在事有不谐,也要跟丁春秋碰上一碰,想不到先叫你这厮尝到个中滋味。”
——星宿派这样的邪魔外道,纵然行事嚣张,凶名在外,也只是因为恶毒的人更容易扬名,残酷的手段更令人心惊。
神秘莫测、驭下有术的灵鹫宫,雄踞东南、势若吞天的明教,千年传承的少林,创立三十载却已达到鼎盛的全真。
他是真正爱惜穆桂英这个人才,心知只有实话才能打动得了她。
“咳咳……”
“哈哈,果然聪明。不过你聪明的还是晚了些,少林被灭之后。你就不该再想着往全真来,想要为你父亲报仇,唯一的选择就是明教。”
此四者,真实底蕴还在星宿派之上。
穆桂英按刀,哼道:“老道长,我怕你耳背,听清楚了吗?”
不过也就在狂飙成型,隔断穆桂英视线的时候,那神手大圣所在的方位,好像突然爆起一股黑色光晕。
隐藏林中的这个人说的几句话,本来是有道理的,可是,他挑在这个时候,出言挑明了包道乙的身份,口称不敢,却又不急着离开。
他不是暗打,是明打、暴击、轰打!
长须道人笑容敛去,沉痛说道,“但我既然来了,必定护住你们穆家传家的那一根降龙木,也好告慰老友在天之灵。”
那把悬停的宝剑,又化作一道乌红光华,电射而去。
“远道而来的恩情我会铭记,日后祭拜父亲时,也必会提及,但还是请回吧。”
“包道乙你身为明教尊使,在江湖上作威作福也就罢了,来坏朝廷大事,莫不是明教真有大逆不道、造反的念头?”
丛林之间传出一片片“咔拉拉”的断裂声响,几多古树主干上多了脸盆大小的洞口,断折倾倒,树枝刺入湿润的泥土之间。
而那把剑,现在已经回到长须道人身边,悬停不动,剑尖朝下,没有沾上一滴血。
他的驭剑神通,可不仅仅是飞剑刺击那么简单,刚才连续转折的剑光穿刺,只是最直白的一种运用。
“以你这一路上展露出来的智谋,资质,入我明教,必受看重,你的朋友也各有长处,都可以保全性命,得到栽培,日后明尊动手灭星宿派时,少林、穆柯寨、亲友护卫、多年压迫的前仇,都能乘势雪恨。”
一棵棵数人合抱的参天大树,也不能对剑光造成任何阻碍,反而是隐藏在那些树荫、树梢的人,兵器挥舞间,有那么几个能捕捉到剑光去向的。
拇指大小的一颗弹丸,居然打出来一股横扫山林的罡风。
这宝光如来扭头去看穆桂英,“也是没想到这穆家小娘如此争气,到现在还没让丁春秋那个老东西得手。”
一个黄发老者颤声道:“这样的手段,莫非已是古剑侠、剑仙一流?!”
穆桂英踏出山洞的时候,只是一步之间,就察觉这个声音骤然衰落了数十倍,山洞内外一线之隔,却从声若洪钟,变得像是普通老人家的絮语。
“穆家侄女……”
“其实不敢劳您动剑,混元道师一报上名号,咱们这些敢跟星宿派争宝的亡命徒,也只好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了。”
“闲云野鹤,俗名不足挂齿,不过你还小的时候,我曾与你父亲有一番交情,这回听说穆柯寨的惨事,也甚是痛心。”
他看穆桂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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