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客气,方云汉回了一句,却还是有礼貌的样子,问道,“这位老先生,不知海下状况如何,你又是什么来历?”
‘祖师,原来还远隔瀚海之遥,看来无法在他们破封之前处置好,那……’
对上了太岁真王、星斗教尊,北堂祭圣,如同要吞纳天海的一掌。
“看来,我们不管是怎么沦落到这一步,整体来说,你们魔宗六脉,才是处于下方的一方。”
星斗教的太岁真王,万万没有想到,对面这个骨龄不过二十左右,魂龄还不足半百,活过的时间只有他一个零头的小辈。
深海之下,浊流旋转未休。
楼船边上的海水里,忽然透出一片灰蓝色的光华。
那个泰然自若,站在一艘即将沉没的楼船上跟他对话的青袍少年,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回了一句。
“好!”
“这是……原来是去了深海吗?”
那艘火药船的残骸,被这么一吹,当场熄灭。
哗啦啦!!
片刻之后,他身子忽然纵起,刚才野心勃勃的厮杀念头,此刻全数转为另一股洪流横溢的情绪,舍弃此处战场。
碧海、白云,也随之有一点细微的律动。
他语气中大有不快,又急又怒,“你难道连名世六教之中,星斗教的山门所在,都不知道吗?!”
“不曾听说过。”
高择言感觉冰棺中的人好像是正面朝着自己了,脸上复杂、激烈的神情,在须臾之间全部收敛起来,换成了一副敬畏而不失自重的模样,一丝不苟的施以金原公国的礼节。
方云汉用练虚的境界,同调海天之间的律动,发出这一式玄天四象、风神掌力。
百丈战舰操控着滚滚浊流,如同云团,携带着所有的冰棺,从深绝的海底,向上运行。
昏暗奇异的海底,霎时多出了萤光如雨,漫天漂浮的梦幻美景。
“这有什么好多虑的,咱们本来就有仇,你落到这个样子,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本王如果在这里杀了你的话,功劳名望自然是独得。”
这片海域上,有六七艘楼船残骸,其余几艘完整的楼船上,合计还有万余士兵。
“北堂兄,魔宗六脉如何,还不劳费心。”
“诸位,六个是吗?”
“伐龙有号,瀚海之心,人心一动,血达百窍。”
破裂老人对他的问题,全不理睬:“没听说过,怎么会没听说过?”
他惊而后恼,恼而后恨,寸步不让,再度杀上。
方云汉瞬息回身,一剑斩向海下。
嘭!
风吹休思绪一转,心中浅笑,‘就送他们一起去热闹热闹吧。’
北堂祭圣破裂的脸上悚露惊容,叱道:“风吹休,你居然会沉沙门的功法。”
居然能硬接他一掌。
当代七杀教主独创的——
“胡言乱语!”
方云汉正打量着这个外表已经有些猎奇的老头,就听他吐出一句话来,是不曾听过的语言。
这些冰棺,本来或许还要封存很长的时间,但是,在刚才两大高手的深层力量触动之下,其中已经有一部分,也开始出现融化的征兆。
水面以下,如果深度还在百米以内,绝逃不过他的视线,这个高择言必定是潜入深海地带。
他一掌迎了上去。
高择言却眨了眨眼,脑海里忽然涌现出这半年多时间的所有回忆,莫名出现一种自己正在被“翻阅”的感觉。
那些原本分布各方的冰棺,如同被龙卷风暴,卷走落叶,全被吸入了这一场乱流之中。
虽然这个小辈已七孔流血,但功力方面全无衰竭之象,而北堂祭圣自己,则在刚才的对拼中,使身上不知何来的伤势,又加重一分,浑身裂缝都吐出一点血样的霞光。
海面暴动,残破楼船尽毁,金原水师,除高择言以外,全军覆没。
这些人已经全部都被震聋了。
方云汉脚下的那艘楼船最先遭劫。
有污血从他们双耳之中溢出。
在那些红莲梦境中流传出来的功法典籍中,看过再多关于天地之桥的描述、猜测,那几千几万个文字,几十上百名创功者的想象、注解加起来。
高择言惊骇而激动,担忧又欢喜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满以为这样的场面还要坚持一段时间。
浊流之中,悄无声息的百丈战舰,在千百具飞旋的冰白棺材之间,缓缓移动。
一线水珠擦着他的鼻尖,飞向天空。
他怒目而视,眼睛周围的那些裂缝随之扩大,一掌拍出。
金原公国这一帮人远渡而来的任务目标,应该也就在海底。
温和有礼的声音,从每一道浊流之间同步传来,“你如此欢喜,笃定你方占优,何不感应一下,看这辽阔天地之间,可还有你们星斗教的正式门徒?”
而那个破裂老人,显然没有像他一样受到影响,对七杀教主循循善诱的话语更不为所动,想也不想,理所当然的说出一番话来。
然而他在闪至这艘楼船边缘,大半个身体都探出去的时候,忽然又硬生生凭着脚尖的一点联系,把整个身体拉回,站直。
方云汉见了这一掌,心中还来不及有任何其他的反应,就已经狂喜出声。
空中二人,同觉有异。
一眨眼后,他惊觉前方那具立着的冰棺已微微一震,从甲板上浮起了少许。
其实,上古语言文字也只是普通人之间逐渐发展出来的语种,跟当前时代,东西大陆的种种语言相比,并没有多么独特的地方。
海底泥沙石地,受到这几股力道全无保留的轰击,污浊翻卷弥漫,与海水狂流一同膨胀开来,周围两千多米的范围,在刹那间变得浑浊不堪,且还持续蔓延。
……
原本,破裂老人势在必得要击破防护,把这一件沉沙门的镇派重宝,和明显状态不佳的七杀教主分割开来,分而除之。
“北堂兄,如今一切情况未明,你连自己到底是怎么受伤,又怎么出现在这里,都没有搞清楚,就要因为眼前所见、未必为实的一点优劣偏差,坚持继续向我们动手吗?”
百丈大小的一个庞然大物,在七杀教主的操控之下,仿佛从一头大象变成了一条小蛇,又从一条小蛇变成了一只飞蚁。
但是破裂老人用这只手掌发招的时候,一掌击出,就像是每一寸骨节都在撑张,每一分肌理,都在舒展。
横较短,竖较长,如果按照大齐的文字来说的话,这刚好是一个“十”字。
天上的、海上的,无形的元气,被扭成一股股几近于肉眼可见的急流,朝着这一掌的方向汇聚过来。
笑声中,海面上的青袍身影,已经再度袭向半空中的北堂祭圣。
“哎,魔宗六脉,同气连枝嘛。”
只是看着这一幕,方云汉心中就突然跳出来四个字。
好比万万千千的萤火虫,从这些浮升的水流之间诞生,绽放出自己一生的光彩。
他们能够看到,每一点比芝麻还要渺小的光点,碰触到保护罩之后,都会炸开有一个水桶那么大的光球,万万千千的爆炸光团,像是无数的葡萄一样拥挤在一起,攀附在保护罩上,生生灭灭,几乎包围了整个战舰。
方云汉反应过来了。
十全十美,十方世界的“十”。
然而这一拳,打在十字标记上,就像是打在了两个空荡的河道上。
甲板上的冰棺突然转了个身。
乱发老者打断了方云汉的话,体内传出了震荡如雷,汹涌如潮的声音,当然是心脏的跳动,血液的流转,就在空气中震出一圈圈的波纹。
所以,这一拳头已经运起了他在莫名其妙身受重伤之后,当前状态下,所能提聚的全部气力。
“岂有此理?!”
那几艘还算完好的楼船,在这灰暗的边界,一擦之后,就像是被什么巨兽直接啃掉了一小半的体量。
半虚半实,如烟如气的掌力,向左右、上下拉伸,化作两道璀璨光芒,迎风便涨,水乳|交溶似的透过了保护罩,形成一个高度接近三十米的夺目标记,竖立在整个战舰的前方。
天地之风,于此律动。
“小高,看着,石人伐龙舰,是这么用的。”
但即使是到了公孙仪人、刘青山他们视野内的时候,仍可见一道海浪如墙,不知长有几许,拍向大齐西方边境的海岸。
虽然武功术法兼修起来极其困难,用事倍功半都不足以形容,但是,像是通语术这一类小法术,只要内力精深、纯度足够,也是可以直接用内力施展出来的。
充满裂缝的躯体,不顾损耗,冲出浊流,在海水间划出一道雪白沸腾的痕迹,从幽幽海底,贯射而上。
一刹那的无声之后,一层灰暗中夹杂荧光的球形区域,从他们两个所在的地方扩张。
然而,下一刻,简直就像是要把心肝全部震裂开来的音量,就从保护罩上传到了战舰内部。
‘天地之桥!’
千百冰棺斑白,混在滔天巨浪之中,碰撞分流,顺水而去。
也许物质上的大小并没有确实的变化,偏偏就春风化雨似的消去了踪迹。
这个时候,海面之上也有一团隐隐的火光爆开,那是装着火药的一艘木制大舰炸开了。
在这艘楼船的侧面,一圈澎湃的波浪,破水张开。
两掌对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