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天下第一

    方云汉这一壶酒已经快要喝完，微笑道，“如果你看不惯的话，同样可以找上门去，把他们全都打一遍，吩咐他们，即使有了分歧，也不准相互厮杀。”

    她年纪虽小，性子却已经磨练得非常坚韧，眼眶泛红，却终究未曾真的流泪，只是声音带着些想哭的变调，道：“那天魔琴，你要带走，这是徒儿唯一能献给师父的东西，就让它常伴在师傅身边吧。”

    “近年老来伤怀，也觉得帝王谷中冷清，能多一个这么乖巧的小姑娘长住做客，老夫岂有拒绝的道理。”

    “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三十六次施针，心刺终身不拔。”

    那一瞬间，她心中想到。

    ‘先生，当你再次现身的时候，一定会看到一个我理想中的大明。’

    方云汉倒了杯酒，这古城客栈中自家酿的酒水微有些浑浊，不过饮后有回甘，口感倒还不错。

    段天涯一笑：“不过还是海棠最负重责，现在护民山庄由她主掌，御赐丹书铁券，当朝唯一一位女侯爷。”

    而且，担任了锦衣卫都指挥使之后，段天涯的耳目更多，也知道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上官海棠不但常常向皇帝进言，而且每隔三天，就要代替洛菊生，为皇帝诊治失眠之疾，往返山庄与宫禁之间，实属劳心劳力。

    归海一刀的步伐却恒定如常，伴在身侧，他握刀不松不紧，气息也无一丝紊乱。

    上官海棠应了一声，揭开旁边桌案上的香炉，双手合在那本秘籍之上，发功一震，那些已经熟记的文字和图形，就全部化为粉末，落入香炉之中。

    “我用布条把凌霜心剑和那个伯母的手绑在一起了，不用一直陪着。”

    数息之后，心怀天下的女侯爷踏入正厅。

    而接下来的几个月，朝堂上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各地接连有近百位贪官污吏被下旨查处，清廉者得以荣享，能干者委以重任。

    方云汉清朗的笑着，道，“既然有过这种念头，那就不算是彻底服老了，你非要觉得自己做不成的话，就在活着的时候继续完善你的刀法，让你的后辈去尝试吧。”

    方云汉说道：“明天你就会见到了。”

    萧王孙想了想，赞同道：“说的也是，我看无痕就很有些意动，估计回到他的海岛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回想着这段时间所得，思考如何创出一门新的功法了。”

    成是非站在山庄的大门外，揽着云罗郡主，一手指点着那匾额，“把护龙山庄变成了，护~民~山庄。改这个名字有什么意思吗？”

    佛门易筋可安神，峨眉心经清杂念，苗疆毒术迷心志，武当针法补灵明，山字奇经催心力……

    好在听说最近这失眠之症终于治好，以后不必再去行针了。

    其实，在铁胆神侯第七次闯过了帝王谷之后，萧王孙已经发现，自己进步的速度，逐渐的跟不上这个对手。

    方云汉将天魔琴递给黄雪梅，说道，“天龙八音，我已尽得。这琴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对你却是不小的助力，以后，还是放在你身边吧。”

    他一直觉得，上官海棠虽然是女的，却是护龙山庄里面最聪明，最和善的一个，她说能够去请旨，一定能够请来旨意。

    “不过。”萧王孙又道，“之前在护龙山庄的时候，有你强压着，又给他们一个共同的目标，还显不出太多矛盾。但是日后，他们的交流中，必然会包含着理念上的分歧，各持己见，只怕会掀起更多纷争。”

    夜间，古城客栈之中，一盏灯火如豆，火光昏黄。

    渐渐的，皇帝自己也分不清那些景象孰早孰晚，孰新孰旧。

    护龙山庄的那几个月，密探们记录下的种种武学思路，抄录过的本本秘籍，正是他此时所爱。

    这门武功，不会改变中招者的性格，只是会在中招者心中种下一段执念，使中招的人在某方面出现极端的感情偏向。

    伴随着那根银针自然弯曲，顺入经脉的，是在这四个多月内，已然转换精炼过了数遍的真气。

    暖灯微黄，方云汉又拉着小姑娘一起坐回桌边。

    皇帝顿时四肢僵硬，口不能言，瘫坐在龙椅之上，惊骇的转动着眼珠，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女人。

    呛！

    段天涯的笑容之中，颇多感慨。

    “好。”方云汉感念这份心意，应下之后，转向萧王孙说道，“那萧谷主的意思呢？”

    山川秀色，天地皆明。

    区区数月，皇帝已然一扫往日平庸形象，在文武百官心目中，几被视为百代难出的英睿明君。

    洛菊生运起大力金刚指，在成是非身上连戳三下，结果被反震之力震断的手指，震恐不已。

    “我决定以后还是继续学刀，不要琴了。”

    云罗郡主嗔怪道：“笨蛋，护龙是守卫天子的意思，护民，就是以守护百姓为己任啦。”

    云罗挽着成是非，招呼了一下段天涯。

    成是非不以为然的回了一句，目光从洛菊生脸上，移到了自己那只变成金色的手掌上，脸上扬起自信的笑容，“但是我也很厉害呀，比你厉害的多的多。”

    方云汉顿了一下。

    “铁胆神侯绝迹于雪海，方云汉得胜而归，但，第二天就在天山脚下古城之中失踪？”

    只有一个似真似幻的声音，一张陌生的女子面孔，在眼前明晰。

    ‘百业繁盛，万姓喜乐。’

    “哦，对了，之前午饭的时候我们也点了一道鱼。”萧王孙也像所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对乖巧的孩子格外青睐，帮着说道，“是天山这里的独特口味，初来乍到，确实挺不容易习惯的。”

    “好了，鞭炮都放完了，那些大人都进去了，我们也进去吧。”

    其人气质近来愈发殊胜，如清风朗月，超然出尘间，又怀无比仁厚，令人一见心折。

    他从一个几乎被架空的象征物，变成了真正大权独揽的帝王。

    宫中一处，忽然响起一声碰撞。

    成是非很有市井气的抱拳道：“同喜同喜啦，你现在也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一定比那个什么菊生干的好多了。”

    他的软轿之中，虽然不曾像方云汉一样，堆了整整两马车的秘籍和笔录，可在他脑海中记下的东西，若是落于纸上，只怕也不是寥寥几本秘籍可以比拟的。

    金刚不坏神功，我想用几次就用几次，那就算是皇宫里的这些人物，又有什么好怕的？

    皇帝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寒芒刺在身边的小太监身上，大惊失色，一个“你”字没有说完，就变成了尖细的声调。

    合众家之所长，或逆行，或精练，成就了这一本《心刺》。

    窗户回弹合拢。

    雪山上来的冷风，吹过了静默而温暖的客栈。

    一直以来，天地玄黄之中，真正最关切政事的，本来就只有上官海棠，只因她身为女子，连一个正经官身都没有，这次的封赏，无论旁人心中如何议论，在段天涯看来，都是她应得的。

    有最近发生的事情，也有很久以前的事情，有许多他自以为已经忘记的东西，居然一股脑的呈现出来。

    “别急。”方云汉放下天魔琴，起身，一手轻轻按着黄雪梅的肩膀说道，“我不是不愿意带你离开，只是我要去的地方，没有办法带你一起去。”

    这一日，外间鞭炮声响，群臣集贺，皇帝御笔亲书的一块鎏金匾额，披红挂绸，取代了数十年前的那块旧匾。

    “呸呸，小声点，别乱说。”云罗郡主连忙拉了一下成是非，“这是皇兄英明，心怀黎民。”

    果然，半天之后，将洛菊生革职查办的圣旨就到了。

    初见这本武功的时候，上官海棠还惊异于这门功法的邪异，可在她自己已经实践过之后，现在再看，只觉得方便。

    这一举动很是寻常，黄雪梅却像是受惊一样向后退了一小步，远离了天魔琴。

    待到快要踏进正厅时，上官海棠偶然仰头，只见屋檐之上，旷然蓝天，万里无云。

    小太监回道：“说是护龙山庄整理了武林各派秘籍及各方高手感悟，要敬献于皇上。”

    “若是能够更进一步，在所有为官者心中都种下视百姓如子女手足的心念……”

    这大概是在这个世界吃的最后一样东西了，还是小徒弟的手艺，当然要趁热，好好品尝。

    方云汉说道：“单以吸功大法而论，可能，朱无视确实已经超越了天池怪侠吧。”

    而等萧王孙败亡之后，留在他女儿那里的一些安排就会发动，调动各方，捉准时机与朱铁胆斗下去。

    “以后啊……”

    那个让他最为忌惮的皇叔，几乎已经不存在回到京城的可能了，那个曾让他夙夜难安的狂人，似乎也没有回返中原武林的迹象了。

    皇帝宣召，约有半刻之后，上官海棠就走入奉天殿来。

    在他心里，无论什么绝世神功，都跟普通的金银刀剑没什么区别，练武就是为了功成名就，而对于他这种已经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的人来说，本就已经可以得到人世间最大的荣华享受，何必再往武功上劳损心力？

    他负伤离开帝王谷，处理了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结下的一些恩仇，又去归海一刀家中把仇敌一事揽下，正是想要抓紧时间，主动找上朱无视，拼死给对方留下更沉重的伤势。

    “启禀皇上。”

    “对了，等那位素心姑娘醒了，还要麻烦你把她送回京城那边，交托给成是非，他们本是母子，相见之后，自能理清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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