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天山雪海一决

    方云汉向前一步，周身气流涌动，吹向那座雪人。

    无痕公子坐在轿中说道：“看来这个小丫头，对他拥有十足的信心啊。你呢？”

    百里之外的城镇中，忽然掀起了一阵骚动。

    小姑娘礼貌的向两人点头致意，之后，就抱着琴走进了客栈。

    接着，细微的震响，遥遥的传来。

    而他此次离京，随行的只有三人，萧王孙、无痕公子和黄雪梅。

    半个时辰之后，周遭千丈的积雪已经全部融化，数十次地煞烈火的引掌，硫磺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

    仿佛有两条蛟龙，在雪盖之下横冲直撞，飞扬猛进。

    武学的前路，包含着无数令人迷醉的玄奥，到如今，已经逐渐在他眼前揭开了匪夷所思的一角。

    “我尝试了多次，甚至错过了京城大会的时间，才终于承认了这一点，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里又有什么？

    难怪在当地人口中，也将这里称之为“雪海”。

    大雪蔓延过后，一地纯白。

    更关键的是，这些武功中体现的思考脉络，都跟他们所熟悉的大明各派功法思路不同，但从其中奇经八脉、周身诸穴的理论来看，又绝不像是发源于华夏以外的地方。

    “你以为，我不曾进步吗？”

    他垂向地面的左掌一按，接连三声轰轰巨响，身体周围的地面便喷射出三道烈火，暂时震退雪龙。

    但就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地上已经洒了一道鲜红刺目的血迹，像是泼了一整坛血酒。

    方云汉又道：“我能够感受到，你的功力又有所精进，但却并非只是量的提升，是因为接受事实之后，你就放下了，反而使心境得到了增长？”

    “所以，我吸取了自己的功力、精血、部分记忆，然后，在可能已经死去的那一刻，把这一切还给了我自己。”

    方云汉从散乱的雪堆之间走出，右手的食指抹掉了唇角的一点血迹，说道，“你的偷袭只有第一掌奏效，给我造成的伤害，微不足道。”

    “所以，你所以为的以逸待劳，是对是错呢？”

    护龙山庄的这场盛会，应当还要再持续几个月的时间，即使到了他们的灵感已渐渐困顿时，只怕也不舍得草率离去。

    然而，中了这一掌的方云汉，他没有碎，甚至没有破，没有穿，没有裂。

    似乎是一声剑鸣，方云汉的身体如剑穿空，过雪无痕。

    一团血雾在朱无视背后蓬开，借着，深色的血液从他的伤口流出。

    他的第一感觉只有……

    虽然收回了护体真气，但他的体质早已经得到了全然的改善，洗髓换血，能够感受到冰凉，却不会被这凉意所伤害。

    他坚信。

    黄雪梅随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前两者，则大约是想去做个见证。

    但是那一刻，孤独的朱无视，忽然觉得自己可以做到。

    来？

    无远弗届的音波，在这天山雪岭之间，得到了通天彻地的回应。

    不得不说，真正将整个武林，一个时代的高手全部聚集起来之后，他们能够发挥出的智慧，远远超过了简单的人数相加的计算方法。

    呛！

    黄雪梅也向远方那些山头眺望了片刻，说道：“不用了，我就在这里休息，两位前辈如果要去的话，请自便吧。”

    天龙八音，少林狮子吼，属于至阳之声。

    他跟那座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三十步，还是感觉不到那人的气息。

    这一掌的力量，兼具了少林大力金刚掌的刚劲，昆仑烈焰掌的炽热，武当派太乙绵掌专攻内脏的渗透劲力，又远远的超出了这三种掌法所能够描绘出来的前景。

    这些功法的出现，无疑掀起了众人新一波研习的热情。

    若说这是雪海，此时雪海之中便掀起了一场海啸。

    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这未免太令人失望。

    道路崎岖，山上雪滑，低温仿佛使人体所能感应到的时间也随之拉伸，觉得这条路甚是漫长。

    “但是，吸功大法已经能做到这种事情，日后……”

    “看来，你耗不过我。”

    那人的五官看不清晰，但是，在这个人双手之中，各拄着一把剑，一把剑身散发出红色的荧光，另一把剑，剑身宽大，隐隐之间，有惨绿色的凶戾之气环绕。

    许久的静默之后，又有一道声音在雪地上传开，不像刚才那么洪亮，反而柔缓，但是能传得很远，连雪地也阻隔不了这一道话语的传播。

    而今日，他的功力却完全聚集于指尖，以可以融化黄金的温度，切开铜殿的锐利，给方云汉划出了一道伤口。

    于是，他做到了。

    天山辽阔，流水千道，水木丰茂，其间也有许多古城小镇。

    雪！

    “你所知道的东西，多的出乎我的意料。不错，凌霜剑救不了素心这件事情，确实令我心痛了许久。”

    当然不是说那是个死人，但却说明，那人的“气”，已经衰弱到了会被凌霜魔剑和天怒剑压过去的程度。

    而从半山腰往上，就基本是常年被冰雪覆盖的状态，一眼看去，茫茫纯白。

    而天空中，也因为一道道雷霆接连劈落，聚起了一层阴云。

    方云汉看着看着，皱起眉来。

    “你是有密探通报，这很不错。可惜，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我在那几个月之中，到底进步了多少。”

    从近到远，城外的地势从低到高，那些近处的山峰，还可以见到流水如玉带，青翠丛林披在重山之上。

    方云汉手中，有密探和风媒组织在当地人口中征询制作的地形图，详细指明了上山之后的路线，足可以找准通向那寒冰洞窟的途径。

    那是，从四肢百骸，从五脏六腑，从骨髓血液之间迸发的震荡雷音。

    “所以当我错过了京城大会的时期，通过密探知道了会上的一些情况后，也并不焦急，因为我笃定，那些人失败之后，你必定会想要找到我，尝试彻底的打败我。”

    “看来凌霜剑没能救得了你爱的人，这件事果然没有能够消磨你的心志。”

    这是抓准了方云汉内力流转在剑指上，护体真气相对薄弱的时刻才能做到。

    方云汉左掌垂向地面，右手剑指向天。

    方云汉沉肘击断血绸，一掌打飞了朱无视。

    越是往高处，空气也逐渐变得稀薄，方云汉在前进的过程中，左手拿着那张图，右手掬了一把雪凑到嘴唇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冰凉的空气沁入心腑，无声的笑了笑。

    会被这样的两股气息掩盖过去，岂不是说，铁胆神侯已经衰弱到三流武人的地步。

    随着进度推升，这几个月以来他解构自身内功，推衍心功法的进度也完成了不少，虽然还不能说是达到当下阶段的完美状态，至少已经超出原本各门功法的局限。

    山脚下的时候还好，周围的色彩尚算丰富，虽然大多是岩石深沉的色调。

    这一剑，击穿了朱无视的脾脏。

    一声长啸爆发。

    只有一股余波散开，吹得这片开阔平台上积雪如浪。

    偷袭者的第二掌，本来应该还是能够算成直取要害的必杀，可是当他偷袭的对象已经不是一个人，而完全是一件震荡毁灭的大杀器。

    铁胆神侯痛吼，一掌下压，方云汉剑指一闪，剑光上移，击中了铁胆神侯的咽喉。

    何况，一门有着固定方向和标准的内功，不同于那些可以随心所欲去创衍试错的外功招法，因为涉及到人体内在那些最柔软脆弱的地方，在推演进度的过程中要更加小心，要将种种内气的运行全部考虑周到。

    所以，形成一门成熟普适的内功心法，所消耗的光阴，往往都要以年来计算。

    这确实是一项独步古今的创举，因为其中有一些根本解释不通的地方，全然是疯子才会去做的事情。

    这一拼之下，吸力破散，二人轰然崩分。

    不过这山上的地势，还是有一些明显的凹凸转折，或是小型的断崖。

    那洞窟已经被掩埋在其下，无论是石头，神剑，人工修整的平台或是刚才交战的两个人，都被这白雪掩埋。

    现在他所留下的这门一以贯之成功，就算是七八个人一起练，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当然，想要练成的话，难度却是不降反增。

    衬得他黑发愈黑，双眸如同深沉而明澈的玉。

    朱无视的身体浮空而起，喝道：“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神意如龙，威行如虎，取象阴阳，刚柔合一。

    他前世也曾经爬过高山，只是那个时候，简直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个团，生恐有一丝冷风钻了空子，就会留下针刀刮过似的痛楚，哪里能像现在这么放肆。

    他这一掌，就从直取要害变成了跟绝杀之器硬碰硬的一拼。

    背后的人流露出冷峻酷烈的神情，第二掌击落。

    这两把剑虽然是武林传说之中的神兵，可是天怒剑，需要天怒心法的配合，才能发挥出真实的威力，在平常状态下，其凶戾之气，也不过是相当于一个三流高手的威胁程度。

    就在这光飞电舞，电光火石之中，方云汉仍来不及转身，隔山打牛的精妙掌力，也可一而不可再。

    那致命的一击并未致命，无妨的破绽已被抓住。

    这一个刹那，第二掌落实，出掌的人眼中却突然迸发出了不可思议的神彩。

    感觉刚才方云汉几句发言之间，没有出现他所以为的虚弱，朱无视心中更加凛然，语调更加放慢，沉着的感应对方的位置。

    但是这道伤口被划出来的时候，铁胆神侯的手指一牵，直接从中抽出了一条血色的绸缎。

    对比着手中一张图卷，方云汉的目光落在了左起的第三座雪峰上，道：“消息无误的话，朱无视现在就在那座山头上。”

    什么来？

    震震震震震震震！！！！

    “不死，终究是个伪命题。”

    “已经全不掩饰了吗？”方云汉道，“既然在我面前已经全然揭开了野心，那可否再解答我几个疑惑呢。那个冒充你的人是谁，你为什么会料到我来？”

    黄雪梅在客栈的窗户中，看完了远天山头间的一场雪溃。

    无痕公子坐在轿中，一柄纸扇敲了敲手心，不曾跟进客栈，但也不曾继续向着那座山头的方向去。

    “我本来也没有拿起过什么，当年，她只是把我当做一个朋友看待，而这二十年来她躺在这里，我的爱从没有得到过回应。”

    “天山啊。”萧王孙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往那边看了看，说道，“虽然看着不远，但恐怕实际距离还在百里之外，中途应当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城镇了，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吧。”

    “至于那个冒充我的人，就是那个来告知我，你何日抵达的密探。一个被点了穴，被冻到与死无异的人，在两大神剑的气息遮掩之下，就算是你，也察觉不出异常。”

    譬如他是怎么控制自己吸出去的功力，暂时不回到体内，又比如说，他是怎么控制，在衰弱到极致的时候，还能直接把那股庞大的力量塞回自己身体里？

    “放下什么？”铁胆神侯反问，“我有什么好放下的？”

    经过这一次转化之后，他发现自己的精血和功力完全达到不分彼此的地步，只要他的内力没有消耗完，肉体上的伤势就可以在眨眼之间复原。

    “这一战，最后的胜者，终究是我。哈哈哈哈！”

    “素心，会成为我的皇后。”

    雷火交织间，黑气汹涌而出，迎上了御龙而来的紫光。

    朱铁胆果然不再迂回，知无不言：“紫禁城中听你事迹，镜映湖边见你一面，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这里是天山雪岭，绝巅雪海。

    无数的雪花，响应着这一道音波的启迪，汇聚成了宣泄自然天威的绝盛壮阔景象。

    此处有山有洞有天有云有剑有人，更有。

    在心脏被击穿、颅脑被震荡的时候，铁胆神侯的生机已在大幅度的衰弱，看来所谓不死，也不包括大脑这种要害。

    铁胆神侯眼前一花，只觉得方云汉的身体分出十余道残影，连成一线，已至眼前，连忙伸手一架。

    他感觉自己这一掌，不像是打中了一个人，而像是打中了一团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不知多少道雷霆霹雳凝缩而成，震荡不休的无形之物。

    他这一段话里面本该包含着复杂的情感，心绪的转折，可是说起来的时候，却像是早经过了岁月的沉淀，语调虽然坚定却平淡。

    着手验证后，临时找来的一些八十多岁的老者，四五岁的小孩，残疾人士，虽然未能在短时间内练出内力，但都有了微弱的气感，只要坚持下去，练出内力，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难道，他非但没有像无痕公子所说的一样，在打击之中得到蜕变，反而还因误以为凌霜剑也救不活素心，绝望之下引动伤势，走火入魔了吗？

    那一副景象，就如同在这高峰的一侧，忽然飞出数十条发狂的雪白神龙，怒啸八方。

    他又在雪山上待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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