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一无所得,可是第二年的春天,那蒙面人居然直接出现在帝王谷中。
黄衣老人端起了茶杯,轻轻晃动着其中的茶水,过了片刻之后,又说道,“但是,你这份仇恨压在心底里,恨着自己,你们的孩子却不知恨谁,他的人生更长,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也许日后,他会过得比你更辛苦。”
黄衣老人风骨清雅的仪容之中,忽的流露出一丝明锐,“我更不解的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都没有跟他说清真相。”
而在这之前,他要先去归海家中走一遭。
“这里只有一些粗茶,我也不懂什么茶道技艺,还望萧谷主不要嫌弃。”
帝王谷主萧王孙,一生俯仰无愧,是从来没有骗人的。
这些年,蒙面人一共闯入帝王谷七次。
黄衣老人不疾不徐的继续说道,“事急从权,纵然惊扰了归海兄弟的尸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等老夫百年之后,再去向他致歉吧。”
笃。
“在一刀小的时候,我曾经跟他说过这件事。”
安静的时光中,竹林里,有落叶被吹到了水月庵的院子,那些竹子晃动的声音,混着镜映湖上微波荡漾的水声。
这里平时也只有一个老尼姑守着,后来,归海一刀的母亲路华浓,因为这里是离家最近的礼佛之所,就常到这里来参拜静修,一来二去的,路华浓就跟老尼熟悉起来。
水月庵临水而立,规模不大,其中甚至没有几座像样的佛像。
“是天意指引他,让他坚信自己的父亲不是走火入魔,而是被人所害。”
每一次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每一战的情况也越来越凶险。
“你既然觉得是天意,所以逆来顺受,等了这么多年,既不去主动跟他坦白,也不会试图开解你儿子的心结,那么,你就继续逆来顺受。”
“那把小刀,跟汗血宝刀的材质是一样的,都是鞍山玄铁精钢打造,如果哪一天,张进酒捉住了这个线索,一刀见了尸骨的话,他就会知道真相。”
“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啊,又为什么会把这个念头一直保持到如今呢?”
路华浓取出了一小撮茶叶,直接用沸水冲泡之后,就将那粗竹节制成的茶杯推向黄衣老人面前。
督脉是雄霸天下这招刀法的运行枢纽,此脉一断,雄霸天下的刀气失控,归海百炼回天乏术,当场身亡。
黄衣老人问道:“你到底是筋骨劳损,还是心中始终不肯放过自己呢?归海兄弟即使是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幅模样的?”
黄衣老人异样的唇色逐渐恢复正常,再度向前走去。
路华浓手中套着念珠,双手缓缓合十,虔诚的如同正在感谢上苍,微笑着说,“而这个害死了他父亲的凶手,就是我。”
又是一场大战,两败俱伤。
路华浓不为所动,道:“萧谷主,你既然知道他,也该知道我。”
路华浓无奈道:“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一直以来,正是这样做的。”
黄衣老人之前温和叹惋的神情逐渐敛去,说话的时候身上只有一股孤冷之气,虽然说的话都是为了对方好,却更像是要用一种强硬的姿态改变对方的认知。
黄衣老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黄衣老人的步伐不停。
黄衣老人看着对面妇人面上平静无波,实则消沉暗淡的模样,轻叹了一声,说道:“我记得,弟妹其实要比我小十几岁,没想到这些年不见,你看起来倒是要比老夫更加苍老了。”
黄衣老人解释道:“当年他击败了霸刀,霸刀保留在绝情山庄中的半生积蓄,几乎都被他带走。张进酒这人最爱享受,请他查案,要价不菲,但是请托之人花的钱越多,张进酒查的时候也就越用心。”
因为归海百炼并不是个嗜杀的人,他有妻有儿,和睦美满,他有刎颈之交,至诚好友,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已足够的幸福。
“是,你既然觉得他是恨你,那老夫说什么,你都不会听的。”
路华浓听着这话,虽欲反驳而又无力反驳,目光渐渐空洞,回忆起了当年的情况。
路华浓眼神低垂了下去,说道:“无论我是什么模样,他又怎么会愿意见我呢?这些年,我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活着,只不过是因为怕我太早去了黄泉之中,让他烦心的日子过得更长。”
原本有着四人齐聚,即使归海百炼在治疗途中失控,也绝对足以将之强行制住,继续治疗。
天地无言,风常冷,水常寒,也许这就是天地给她的答案。
他最好的四个朋友知道他的异状之后,约定在辟邪山庄,试图为他镇压心魔,解决这失控的风险。
他追求着天下第一刀的名誉,明知道雄霸天下可能影响自身的性格,也不愿意放弃这门奇绝的刀法。
“不,你该告诉他,是他的父亲走火入魔,不幸身亡。”
“只是顺路而已,我本是要到镜映湖,来了断一桩已经延绵了十余年的事情。”
路华浓听他这么说,就点了点头,坐在桌子对面,手上握了一串念珠,开始默诵佛经。
她不知道黄衣老人为什么来找她,也没有那个心力主动去问,能为他泡一杯茶,已经是旧年好友突然上门,难得的一点礼待了。
路华浓声音平平地说道:“萧谷主如果愿意的话,即使是当场白发返黑,青春常驻也不稀奇,我不过一个老妇,垂头日下庖厨之中,面上显老一些,更不稀奇。”
第四人,则是与归海百炼以武会友,只有几面之缘却相见恨晚的帝王谷主,萧王孙。
只是那个老尼姑绝不会料到,这回,路华浓才在这里待了两天,水月庵就迎来了一个家财万贯的尊贵客人。
黄衣老人拱手说道,“那今日事,到此为止,萧某告辞了。”
路华浓时常会这样想着。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我明白了。”
这老妇人睁开眼睛,竟然笑了笑,“所以我就明白了,这是天意啊。”
那个蒙面人功力之深,简直是他平生仅见,一场激斗之后,他也负了不轻的伤势,才将对方暂时逼退。
“不然呢,让你的儿子因为那把小刀,最后认定是他的母亲杀了他的父亲吗?你可曾想过,这对他会是多大的折磨?”
路华浓低声道:“这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