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等来了

成一线的眼神中攫取着那辆马车的任何一点变化。

    同一时间。

    行将坠落的脆弱梨核咚的一声洞穿气流，越过了峡谷，深深的嵌入了对面的崖壁上，打得一小片乱石飞溅。

    那号称斩失人性、沉沦地狱的阿鼻道三刀。

    并无内力灌注，也非天魔琴音的曲子，以天龙八音的指法弹出来，只有一片寂寥萧杀的情怀萦绕，却是跟这里混着黄色尘埃、吹面如同刀割的风声，相得益彰。

    他对于自己父亲的刀法本具有非凡的信心，眼见连方云汉也对那刀谱如此重视，心中还是渐渐有了期待，渴望能在那一堆他不知道翻过多少遍的遗物里面，真的翻出一套刀谱来。

    各派已有的高手，愈发奋进，老而弥坚，招收的弟子，一发不拘，更关键的是，原本占据江湖主流的众高手死去，留下的利益真空，使得许多新势力兴起，腥风血雨之中，最能磨练豪杰。

    大拇指和食指指尖扣住的一刻，刚好双刀在手。

    方云汉笑道：“你是受到了风声的影响。”

    他身上的穴位已经有一部分被解开，虽然还不能动用内力，四肢也有些虚软，但像寻常人一样活动，却不是什么问题了。

    二十年前古三通扰乱江湖各大门派，太湖之畔，一百零七高手战死，反而使得整个江湖突然焕发出了新的活力，就像是在死气沉沉的湖水中砍了一刀，唤起惊澜。

    黄风峡，也正是因此而得名。

    一个梨核咻的飞上了高空，出现在他们两个面前。

    这样一来，黄雪梅是越来越不爱说话了，只要做出问询的姿态就行。

    马背上，宫本武藏跪坐在马臀的位置，双手十指箕张，按向两边。

    成是非见猎心喜，右手往前一探，一拳打在梨核上。

    养的越发白净水嫩的小姑娘皱起眉来，掐了一下自己的指节，作为对自己小小的惩罚。

    早有准备的黄雪梅和归海一刀，一个抱着自己的琴，身体尽量向后，靠着车厢内壁，双脚撑地，一个死死抓着自己那一侧的车窗，身体只是轻微的摇晃了一下。

    “打完了再告诉你。”

    车厢里，归海一刀听着琴音，目不斜视地看着方云汉，说道：“你不是说要去找刀谱吗，为什么这一路上走的这么慢？”

    五十步以外的段天涯抬头看去，周身的功力自然蕴聚在双目之间，极尽目力，才望见两条人影风驰电掣的靠近，在半空中重叠了一瞬。

    骏马一声嘶鸣，四足微屈，但又站直了，头颅微微摆动，好似有些茫然。

    这里的路也算是平坦，方云汉的马车走的慢，车厢之内也就越显得平稳，一路走来，黄雪梅已经逐渐适应了在这种环境下练琴。

    劲风扑面而来，段天涯下意识的抬手在脸前遮了一下，身子飘然向后，从马上落下，刀已经出鞘。

    他要去看归海百炼留下的刀谱，并不是对这父子两个感兴趣，而是对那套在原剧情中，从未真正抵至极限的入魔之刀好奇。

    车厢的角落里，装着几个梨的篮子也被这股气流吸扯，翻倒过来，几个梨在车厢里的木底板上乱滚。

    右手长刀，左手短刀。

    没等段天涯开口，没有什么试探对话，他就跳了出去。

    “好！”

    段天涯看到方云汉走出来，正要对宫本武藏说明就是这个人的时候，陡然看到宫本武藏上下眼皮一开。

    方云汉就想看一看，当朝廷的令旨抵达这些人手中，有没有人能够迅速顺藤摸瓜，抽丝剥茧，反推出紫禁城中发生的事情，进而抢先一步，锁定方云汉的位置，打破所谓朝廷令旨、两个月后的约束，先来见他。

    他在空中叫道：“方云汉是吧，吃我一刀。”

    坐在他对面的方云汉，左手手肘撑着窗口，身体斜倚着，正在吃梨，把嘴里那口梨肉慢慢嚼下去之后，才说道：“不着急，反正有两个月的时间，就算是这样平缓的赶路，等找了你家的刀谱，再去了我想去的地方之后，最后转回京城也是绰绰有余啊。”

    当车帘掀开，方云汉走出来，这短短的动态中，乱发男人的眼神就又缩紧了一些，变亮了一些。

    显然坠落下来的那两个人都未尽全力，在这种速度之下，仍能对自身的力度进行游刃有余的精细调控。

    而日升月落间，随着这辆马车越来越靠近归海一刀的家，归海一刀的隐忍之中，却渐渐滋生出一点迫切的心思。

    这个睁眼的动作太猛烈，其中流露出来的光辉也变得太夺目，一下子跟之前宫本武藏的形象出现了巨大的反差。

    这个世界的江湖武林经过百年前最繁荣的时期之后，虽然凋敝了几个时代，到了最近二十年，却渐渐的有复苏的迹象。

    归海一刀却在此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意味，说道：“刚才这峡谷之中的风，难道是被……斩断了一刹那？”

    以至于这区区一个睁眼的举动，落在段天涯眼中的时候，竟然生出了一种什么东西被撕开、突然大方光明、露出了本来面目的错觉。

    可是刚才，这峡谷之中的风声，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偷走了一刹那，自然的弱去了。

    那匹马所处的位置，脚下地面周边三米，整体向下陷落了一寸不止，一圈黄土扩张开来。

    “你，名字。”

    这些天下来，他身上的伤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可是，人体的伤势能够痊愈，他的刀却不知还能不能恢复原貌。

    归海一刀闻言，低头不语，手中抚弄了一下被布匹缠好的汗血宝刀。

    刀柄的粗细，滑落的速度，跟他手掌屈握起来的进度分毫不差。

    黄雪梅的琴声，忽然错了一个调。

    只是看过去，没有多余的话。相处的时间长了，黄雪梅已经逐渐发现，但凡是她心中有所疑惑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的方云汉，总能够察觉到疑问的根源。

    方云汉肯定了归海一刀的想法，笑了笑，抓着那个啃了一半的梨，掀开车帘，站了出去，“终于有人来了。”

    车帘在他身后垂下，风从前方吹来，约在前方五十步外，两骑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