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大巧若拙,至刚无悔的力量,陡然从曹正淳全身上下透发出来。
‘还是没了。’
嗤!
当皮啸天的脸砸在了身边一个士兵靴子上的时候,他才有了一瞬的清明,心如死灰。
他的内力还在源源不断的向着长刀之中灌注过去,但他的刀和他的人,都已经远远的偏离了原本的走向。
棕黄色的棍影一收一放,已经落在了归海一刀胸口。
在他左掌之中,一团妖娆黑气正疯狂生长,弥漫开来。
这显然也并非是铁爪飞鹰自身的功力。
数重神功同运,与燕狂徒一般化腐朽为神奇,甚至犹有过之的——玄天乌金掌!
这两个刀客的身影几乎是同时出发,速度也相差仿佛,但是他们的身姿,有很大的区别。
归海一刀自然属于后者,他师承于霸刀,但只用了七年,就已经击败霸刀,出道以来,杀人不用第二刀,初招即杀招,杀招即终招。
曹正淳正气凛然,举掌击天。
方云汉看着那个一身龙袍凌乱的年轻人,笑道。
一般这种跃上高空的攻击,不是充满破绽的送死,就是泰山压顶,无可抗拒的必杀一招。
从头发丝到脚底板,无一不充斥着澎湃的阳刚之气。
曹正淳眼中寒芒一闪,一把将铁爪飞鹰扔开,低喝一声:“天罡童子功!”
段天涯背上气波一荡,上官海棠倾尽全力也抵受不住这一股寄托在段天涯体内的劲气,当即口中溢血。
他心中坐立不安,身子努力端坐。
就在这时,宽大的伞面,骤然一合,正在收拢的雨伞,向上刺出,如同一根棕色的长棍,从刀锋的侧面擦过。
二人相隔两尺半,方云汉比段天涯略高,这一刀出鞘,刚好该是断喉,断头。
这伞面宽大,被方云汉灌注内力一张之后,铁爪飞鹰不但整个躯干被抵住,四肢都行动不便。
大雨依旧在下,归海一刀倒飞出去的一刻,段天涯出现在方云汉面前。
自诩真龙天子的人,这时候也要努力想些其他的东西,来分散紧张的情绪。
“哦?”方云汉昂首望雨的眸子终于低了一分,正视前方。
在归海一刀从那些站立的士兵之间,来到了遍地伏倒的兵甲丛中的时候,他手里的刀彻底出鞘,带出了一声苍凉的长吟。
他满足的吐了一口气,松开了手,让雨伞自然的斜靠在龙椅上,转头看向皇帝。
上官海棠就站在丹陛前,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段天涯撞上台阶?
“好。”曹正淳顺势一拍铁爪飞鹰右腿。
即使是在这瓢泼大雨中,在数千名兵甲围杀的乱象之中,他仍然可以捕捉到最精准的间隙,控制住那千金不换的时机。
他势如破竹的穿过整个士兵的阵列,整个冲刺的过程中,连广场上飞舞的大雨都没能沾到他身上。
嗡!
抛上半空的雨伞,再一次于他手中合拢。
铁爪飞鹰四肢一僵,脑子里划过了这个念头。
两人之间分出了先后的关键,在于归海一刀的最后一步。
又是一群士兵倒下,方云汉距离丹陛已不足二十步。
他左手紧握刀鞘紧贴在腰间,右手扣刀,东瀛武士刀修长纤薄的刀身,将在双手压迫到极限后松懈的刹那,绽放出惊人的光华。
他身后的曹正淳侧身闪过,轰隆一声,十几步之外的殿前台阶,竟然被这隔空一脚,蹬出了一个横向深达数尺的坑洞,孔洞边缘还闪烁着岩浆似的金红色光芒。
奉天殿前,曹正淳紧盯战局,低语一声:“棍法。”
一眨眼间,两人已经借铁爪飞鹰的身体过了将近十招。
老太监的一只手按在铁爪飞鹰背上,笑盈盈道:“好手段,就让本督主来讨教几招。”
诗品二十四则,豪放篇第一句。
归海一刀的气势凶猛,致密的气流在他身体前方形成一个近似于船头形状的透明护盾,那些士兵在他的真身抵达之前,往往就会被汹涌的气流冲开、挤开。
唇色浅淡,面相俊美的少年,在这黑气点缀之下,骤然多出妖异狂野的魄力。
护龙山庄三大密探,名传已久,往日的一次次战绩,无不证实他们名副其实的强大。
雨伞上分明传来了一股足以叫他砸到丹陛上去,粉身碎骨的力量,却在他体内化消于无形。
不过当差距太大的时候,再怎么怀抱着拼命的思想,也无法让铁爪飞鹰多撑过一时半刻。
眼花缭乱,兔起鹘落之间,两大密探先后倒飞出去。
闯入者歌声的最后一句。
早上的时候,他还颇有自信,只是愤怒,但是事态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不敢去想殿外的胜败如何,诗歌入耳,他就想到了诗歌。
曹正淳被他推的步步向后,很快退到了丹陛之下,他一脚踩上了台阶,吐气开声,双臂一振,止住了后退的趋势。
不过他看的还不是铁爪飞鹰,而是铁爪飞鹰身后的人。
“真力弥满,万象在旁。”
这个杀人不用第二刀的冷峻刀客,在一招之间,就变得像是个四肢无力的布娃娃一样,被人一棒子抽了回去。
皮啸天本来该比三大密探更早出手,可他擅长弓箭,要寻找时机,从方云汉踏入奉天门到现在,他居然连一个机会都没找到。
湿漉漉的雨伞杵在了他心口。
就在他左手拇指发力的时候,方云汉向前踏了一步,雨伞刚好敲到了刀柄末端。
《道法会元》卷八十二:“天罡,罡者四正为罡,取四方之正中,乃吾心也。”
他手掌抚在了身前的汉白玉栏杆上。
单以内力而论,这天罡童子功倾尽全力的一击,当得起“四正”之力。
方云汉的雨伞,不知何时已经压在了段天涯右手手腕上。
白衣轻旋之间,上官海棠已经飞上半空,接住段天涯。
在碰撞的中心,歌声再起。
这把伞的伞柄在方云汉手中。
原本他是准备让护龙山庄三大密探做马前卒,去探探那个闯入者的底细。
可是她双手跟段天涯背部刚有碰触,一股藏而不露的力量就被引发,使她脸色急变。
段天涯和归海一刀他们冲的太快,败的也太快,以至于在周围稍远一些的士兵眼中,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战斗的过程,就是向前一冲,然后失败倒飞。
他心里头情绪太复杂,越想冷静,越是惶恐,害怕眼前这个对手,又害怕曹正淳事后责罚,一时失神,忽然浑身一麻,摔倒在地。
但是这种行动方式更加稳定、流畅,甚至流畅到了有几分诡异的程度。
几声闷闷的撞击之后,归海一刀砸倒了四五个士兵,带着未敢相信的眼神,坐地吐血的时候,耳中又飘来了一句歌词。
方云汉吟唱的诗句中,豪情狂气愈发高涨,左手前伸,步步向前。
持伞如刀。
他们两个碰撞的每一股力量,如果单独拿出来,都能让铁爪飞鹰爆体而亡,可是,因为两股力量的交锋恰到好处,每一次都刚好抵消,反而让他的躯体得以保持完整。
曹正淳伸了这一手,雨水就拍在了他的手掌上,冰凉的感觉让他精神更加振奋,头脑更加清醒。
段天涯吃痛,左手拇指骨折,弹出了一分的刀刃被砸回刀鞘之中,骨折的疼痛刚传入大脑,他的胸口又传来了湿润的感觉。
他越过了所有趴倒在地之人的阻碍,凛冽的锋芒对准了那把雨伞劈下。
左手一张弓,右手一把箭,箭在弦上,皮啸天几次弓开满月试图射出,又半途放弃,几乎疑心弓弦都要被自己拉断了,却还是混在士兵之中,进进退退,不敢出手。
嘭!!
这曾经身为东厂大档头的高手,只因一时心神失守,居然和身边那些普通士兵一样,倒在了方云汉随随便便踏出的一步水波之下。
铁爪飞鹰这个活生生的人,放在江湖上也算身手不俗的硬派人物,此时夹在了方云汉和曹正淳之间,顿时像是一个木偶一样,毫无反抗之力,成了他们两个交手的媒介。
段天涯大惊,双眉耸动,唇失色,脸颊一白,脚下急退。
作为大明禁军,他们能够在面对方云汉的时候屡败不退,面对着像是拥有妖法的敌人,还能前赴后继,已经展现了惊人的勇气,可这时候,勇气终于也被现实挫败,纷纷呼喊着躲向更远的地方。
在外朝广场上其他人眼中,方云汉仅从持伞变为举伞,用雨伞搅动着上空的长刀,便把双手握刀的归海一刀,也带动的失去了平衡,把对方下坠的力量转为偏斜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