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举杯掷壶，破邪箭上流火

    “不。”刘青山笃定道，“阴煞之气跟草木生机是天然相斥的。如果只是混在风中吹过的话，是不会这么容易沁入其中的。这应该是有一股阴气在以更深沉，更隐秘的方式运转时，逐步渗透进去的。”

    从营帐向北深入了约有三十步，他停在了一棵光秃秃的大树底下。

    他法眼观瞧，一望惊心，道：“他们的阴气……怎会？！”

    方云汉想着，把一根手指点在自己身边这棵树身上，感受着那股冰凉，道：“那你觉得，大约要有多少支箭，才能开始围剿？”

    龙山就是那三名黑衣龙卫中，领头的一个。

    话音未落，方云汉右手酒壶落地，左手酒杯弹出。

    “我是准备，到时候调拨一部分符箭给其余弓兵，他们射的不如神箭手精准没关系，只要让第一波箭雨的密度足够大就行。”

    朱可用今天像是反应有些慢，说话的时候总有些心不在焉，道：“你要干什么？”

    “这倒不必太过担心，贫道刚才那一眼看去，他们中绝大多数还没有越过那层界限，一箭足以。”

    在扬起头颅的二太保眼中，数百流火坠落，金铁入肉击骨之声，闷闷传遍周遭。

    有足足五百名神箭手，正在林中训练。

    但，没有了叶子的点缀，每一棵树上却至少都多出了三五根利箭为饰。

    脸谱老者陷入沉思，而坐在他对面的方云汉，一杯接着一杯酒喝下肚，身体周围渐渐散开了一层热气，奇异的燥热感，没令心分二用、又手持温热酒杯的朱可用有多少注意，那些比朱可用弱小的幽魂，却更加敏锐。

    那十几个士兵在众多活死人目光环伺之下，十分紧张，连忙把酒坛，酒壶，茶杯，桌椅放下，浑身紧绷着，匆匆离开。

    在刀兵、火枪等手段都使过，击倒了前一批躯壳，却害了另一批无辜的时候，丰子安表面上还能维持镇定冷静的模样，心中却多少有些想要自己先死、以逃避绝望未来的那种自暴自弃的想法。

    这里正常的活人，就只剩下方云汉和公孙仪人。

    方云汉抚着一棵树，张口说话的同时，一团团的热气从口中喷出，遇冷凝结为雾，有几缕雾气触上了树干，使得树身上更多了几许湿痕。

    两件东西刚入手，刘青山并未感觉到异样，但是看方云汉说的郑重其事，他思量片刻，左手托着那两块物件，右手以拂尘柄在其上点点画画，心中默念咒语，运用了一道抛舍外在形貌，只观其中气机流转的咒法。

    他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一刻钟后。

    也在同时酒壶触及地面，清脆碎裂。

    他的口吻仿佛是在对待一堆草人木偶，四周气氛顿时紧绷，拥有清醒意识的六个太保各自紧了一下手中兵器，断腕的二太保亦给手腕上绑了两把镰刀，闻言，略微抬了一下。

    咒法一成，这两件东西在刘青山眼中，就变成了两团光雾。

    “另外还有站位之类的问题。”

    丰子安已经从龙山他们那里得知了方云汉的一些事情，更感佩他直入伏虎镇那一战的威势，满口答应道：“这里让他们自己训练就行了，方先生有事要说的话，我们这就一起去。”

    “这五百人，已经是我能调度的所有兵力之中选出来的精锐，一大半都是刚从铁衣城赶过来的。”

    “我想请道长看一看，这两件东西的寒气，是否有哪里不同？”

    而周边所有活死人，也都转过来死死盯着这两人，只有外围一小部分还看向路口那边。

    当初丰子安接应残余镇民出镇，是从大路走的，白无过入镇救走金色秋，是从大路走的，三天前那一战，众多士兵还是从大路来的。

    朱可用叱道：“你……”

    这棵树，枝头上的叶子已经落光，前方大大小小的树木也基本都是这样。

    试想一下，一群根本无法消灭、不断更换躯壳的敌人，甚至会将本该被保护的百姓化为死敌，把身边受伤的战友化为怪物，若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整个大齐都一定会受到难以排解的恶劣影响。

    “阴煞？”丰子安说道，“其实就在你们来之前，这里发生过四面冷风都往伏虎镇中聚集的怪事，应当就是道长所说的阴煞，这树枝里面的，也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吧。”

    “嗯。”方云汉听着，陷入树干的手指一勾，抠下来一块树皮，道，“将军若是这边没有什么要事，跟我一起去青山道长那边吧，我有件事情想请他确认一下。”

    而如今，虽然还没有彻底解决这批怪物，却至少已经有了明确可以针对的方法。

    朱可用一声质询，却见方云汉叹息道：“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说，如是你们之前没伤过大齐百姓，我可能会同意让你们入北漠。”

    丰子安握拳空挥了一下，似乎对自己这种设想十分期待，且为之振奋。

    “慢。”

    “还差不少。”丰子安摇头，对上方云汉不解的目光，解释道，“其实，平日里打仗的时候，十支箭里能有一个成功杀伤敌手，就算是幸运了。就算这五百人全都是神箭手，也难以保证他们解决一个幽魂只需一箭。”

    他思考了一下，像是在寻找一种能让外行人最容易听懂的说法，道，“就说一个最浅显的问题吧，五百人一同发箭，即使他们每个人都能正中自己的目标，也无法保证他们每个人选的目标都是不同的。”

    白羽惊飞起，污血洒长街。

    数百名弓箭手趁着所有活死人注意力都被方云汉吸引的时候，已经从其他方向潜伏至大路两侧。

    因为朱可用的命令，他们不能顺着本能的反感，去撕咬方云汉，在压抑自我的过程中，郁怒更深，已经完全分不出精力去注意别的东西，暴虐而片面的思维中，充斥着方云汉的身影。

    这三天之中，丰子安自己也针对这方面的问题仔细推敲过数十次，此时闻言，脱口道：“至少要五千支。”

    “我有一点想法……”

    方云汉也喝下了那杯酒，舒适的吐了口气，又拿起了酒壶，道：“当然是聊聊怎么处理你们这些人。”

    刘青山愁眉不展，“但贫道也实在想不到是什么功法能让他们有这么大的进步，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现在制作的这种符箭可能真的会失效。”

    他这一惊醒，立刻察觉到四周弥布的那种异常热力，更恍悟了刚才方云汉提议中的一个关窍。

    那个路口，距离幽魂聚集的地方至少有九十步左右。

    “就是说到时候可能会出现一个幽魂附体者身上，同时插了三四根箭的情况。”

    在大齐的北方边境，冬天来得比其他地方更早，去的也更晚，漫长的冬季，常常伴随着大雪和寒风。

    不过现在不是探究方云汉根底的时候，刘青山快步出了营帐，走到有许多士兵把守的路口，左手掐了一个剑诀，在自己眼前抹过，双眼中泛起了一层异芒。

    他握着小半杯酒：“你要聊什么？”

    丰子安急切问道：“莫非他们又聚拢了更多的阴气。”

    他做的这些动作都很寻常，但是因为三日前那一战，这些幽魂对这两个人不敢有半点轻忽。

    “这？！”刘青山一惊。

    跟这些幽魂有关的事情屡屡超出刘青山认知，他之前一些隐秘的盘算也全都打消，现在一心只想消灭他们，便执礼道：“贫道等八人也愿略尽绵薄之力，少说也能阻断百余幽魂逃窜之路。”

    但没有哪一个轻率开口，阻止方云汉继续说下去。

    方云汉说道：“他们绘刻符咒好像要用到一些特殊材料吧，光是之前带的那一批，够吗？”

    “也就是绝对不能拖了。”丰子安肩背一挺，眉宇之间虽然还是皱着，却换了一副刚毅的神情，既然形势危急，他绝不会优柔寡断，拖延误事，立刻说道，“那就拿这一千五百箭搏一搏。”

    关于具体的弓箭刀枪在战争中的损耗、使用效率，这些应该是基层将官负责的东西，却是没有说的太详细。

    霎时，两片箭雨如蜂群，从两侧盖落。

    “这根树枝是从哪里弄来的，是那些幽魂所在的地方？”

    方云汉摇头：“只是在伏虎镇外的路口，随便一棵树上折下来的。”

    朱可用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幽魂附体之后，体温与死人无异，不怕是什么毒酒，也根本尝不出什么味道，他装模作样的抿了抿唇，心中还在不间断地诵读《空蒙迎神咒》的总纲。

    抚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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