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人人皮毛骨肉血，为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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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云汉鬓角发丝也被吹动，眼睛迎风微阖，一刀向上直刺，刀尖指向完颜决咽喉。

    “咳咳……呵呵……”

    啪嗒！

    空中的四块碎冰砸落，沉重的冰块落在他们两个周围，溅起了一圈雪花，飞上半空的白雪，又被一拳击中刀身时扩散的气流荡开，混着尚未落地的雪花，一起飘向石桥之外。

    方云汉站在石桥一端，有一半站在桥上，一半站在岸边，但不管脚下是石头还是岸边的泥土，也随之塌陷，身体下沉。

    方云汉不过是头颅微扬，手腕一抖，长刀就在空中荡过，来回扫切，划了一个十字。

    他们有的倒在冰层上，有的摔入河水中，有的从马上坠落，有的撞在同僚身上。

    十月的会宁，河水冰寒刺骨。

    他觉得自己的胃至少饿了七八十天，痛的大概已经在出血。

    在他那猖狂而虚弱的笑声中。

    河床与河面的冰层之间，又多出了一大块冰凝区域，上下相连，仿佛是从河床之中滴落形成的一个巨大尖锥，竟然将方云汉也封入其中。

    不过，她并没有能接近那个人，半途已经有一道身影追来，脚尖在她额头点了一下。

    也在此时，完颜决右拳一抬，身上变化多端的拳力，倏忽间全部转化成苍白的气流。

    完颜决怒目圆睁，双臂同时发力，肩背一震，脚下也立刻陷入积雪，在石桥上踩出两个浅坑。

    完颜决看向了自己的拳头，那如同金瓜大锤一样的拳头，这时候已经布满了皱纹，好像只剩下一层皮肤，干瘪的粘连在骨头上。

    而刚才完颜决掀起冰层造成的那个河面大缺口里，忽的大浪翻腾，几片闪烁的白色在浪花之中滚过。

    倒地之声不绝于耳，刚才那些向着这边冲过来的至尊府杀手，那些赶到了河边的兵将，但凡是看到了刚才那一拳的，全部倒下。

    刚才但凡看到那一拳的人，看的好像有些清楚的人，浑身都变得如纸一样苍白，跟他们之前健壮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完颜决面露畅笑之色。

    完颜决一步一步，像灌了铅一样前行，心里却快意至极。

    两岸众人尚未看清究竟，耶律小草已经认出了那个最熟悉的身影，不由面露错愕之色。

    临冰观浪，耶律小草一双妙目逡巡于冰水浊浪中。

    两岸合共两百余人，不过是受了这一拳的余波，而真正接了这一拳的方云汉，澎湃蓬勃的内力顶了一瞬，都变得衰颓下来。

    不过在他想要把刀身转向右侧的时候，方云汉顺势一扭刀柄，刀刃一翻，挣脱完颜决双拳束缚，转而斩向完颜决右边肋骨。

    相隔还有五尺，厚重的冰层已经顺着十字刀芒飞去的方向破裂开来。

    至尊府的人都对完颜决有着极强的信心。

    结果三道光影闪化归一，切开了他的鼻尖，在他胸口留下了一道竖直的伤痕。

    由浊变清困难，由清变浊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耶律小草的人看到，石桥下方的那个窟窿喷出一道水柱，又扩大了许多。

    所以一拳得手之后，完颜决立刻赶紧双手按住了那个尖锥的底端，冰寒功力源源不绝的注入其中，要将这一块冰锥化作比极地之中万年玄冰更加坚硬的材质。

    迅雷不及掩耳之际，完颜决脚下急速后退，双手齐举招架。

    前些年在战场上，宋国最顶尖的传奇人物方巨侠，也要借助金红剑、韦陀鞭等神兵宝物，才得以与赤手空拳的完颜决抵敌。

    方云汉想要闭上眼睛，却控制不住地瞪大眼，泪流不止。

    两人哗的沉入冰面以下。

    舌头上爆发了千百种层次的辛苦味道，真是恨不得割下来扔掉。

    面对这样的刀，就算是双臂齐出的完颜决，也未必能够遮拦的及，何况他坚持只用左手，就算一只拳头上打出山石崩碎、怒浪呼啸，寒冰，烈火，寒热对撞等九种拳劲，也在几招之间就遭遇重创，步步后退，身上绽开了一道道伤口。

    冰块裂成四份，裂缝飞速扩大，完颜决飞升而起的身影在破裂的冰层后方显现出来，他双手一分，就把两道消耗殆尽的微弱刀芒按灭，两只拳头紧握，伴随着身体从空中坠落的动态，雄勇万分的砸下。

    他的身体也发生了这种可怕的变化，面上皱纹横生，饱满的肌肉都瘪了下去。

    “哈哈哈……”他虚弱的大笑，轻喝，“唯我独尊，唯我独尊，这就是最后一招！”

    若不是为了保存最后那一份力道，他已恨不得狂啸。

    其实，就算是真正的钢铁铸就的手臂，在不应宝刀和方云汉的内力催动之下，也会像刚煮熟的豆腐一样被轻而易举的切开，完颜决居然能够用手臂硬挡，难道是他在手上暗藏了什么独特的护具。

    不同于之前在自己闭关的地方照明的那十道硕大金环，在真正动手的时候，完颜决功力催发到顶端，十个金环反而缩小了许多，也并非是悬浮在自己身体周围，而是套在四肢之上。

    他张口吐字，声音在河水之中显得极其沉闷，轰轰然的回荡着，这一声，混合着双拳之间罡气振荡碰撞产生的巨响，犹如一头深眠于河床之下的怪龙不期然的挣脱了束缚。

    人不过是皮毛骨肉血，现在这皮毛骨肉血都要造反，你怎么称尊？

    那是一块布满棱角的冰。

    ‘这才是唯我独尊，朕终是唯一至尊！’

    他双拳包裹在浓郁的金属光泽之中，用双手拳锋夹住了刀身。

    他四肢之上的十枚金环嗡嗡旋转着散入体内，右手的拳头垂在身侧，面对飞掠而来的方云汉，只以左手应对。

    数万斤的冰块，即使是拿上刀斧，铁锤，凿子，也不是一时半刻间就能够击穿的，可是在这两道淬厉的刀气面前，坚冰薄弱的犹如一个空纸箱。

    其他方向的水流还在被排斥，而方云汉身后，已经有一道怒吼的巨浪追随着他前冲的身形，轰向完颜决。

    河面上，大片大片的冰层彻底裂开，已经后退了一段距离的至尊府众人，还是没有避开这个范围。

    耶律小草在上升的过程之中，还没有看清那枚碎冰是如何消失，已经发现那道人影忽然下沉，接着她胸口就已经中了一腿。

    完颜决已经一拳捣碎了水柱，刚好就见到方云汉一步点杀他的情妇，掠空追来的场景。

    “震红尘！”

    他舌抵上颚，四肢百骸震出希然雷音，在浑浊的河水从他面部周围褪去，音波压上他的脸部皮肤，使得五官相貌略微模糊之际，长吟道。

    炸碎的冰块又搅动了周围的河水，冲击着河床，大量的淤泥翻起，碎冰在水下高速迸射，带起大量的气泡。

    他一刀挥出，刀气所过之处，河水骤然向两边排开，在水下形成一条狭长的激白裂痕，斩向完颜决。

    双臂各套着三个金环，双腿则是各套着两个，内力显化的金环如同实质的存在，与四肢的粗细相当，卡的严丝合缝。

    方云汉忽的弯腰，一刀插在冰面上，哇地吐出一口无色粘稠的苦水。

    肋骨尽断的痛楚袭上心头的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自不量力。

    空中的风雪向着四面八方偏转，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传播开来。

    但是方云汉和完颜决，都不会因为这区区的环境因素而受到任何的阻碍。

    那个锥形冰块的破裂，在河面上造成的影响仅止于此，但是在水面以下，却几乎可谓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还留着一个拳印的尖锥底端裂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桥下的冰层本来厚达两尺有余，还可以略作缓冲，但是刚才完颜决在不远处掀翻冰层的时候，此处也裂开多条缝隙，被他们两个这一坠之势，直接砸出了可容纳一辆马车通行的不规则窟窿。

    碰的一声，耶律小草坠落冰面，身体在冰层积雪之上滑去，划开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不过在刀光斩裂的部位迸射开来的碎冰，那些在阳光下反光的平实截面，又提醒着众人，这块巨大的冰层绝不是那种脆弱轻薄的空心物体。

    这一拳打出，拳头前方十余米半径的锥形范围里，忽然河水停滞，无色的水流霎时间变作霜白，凝结成冰。

    方云汉长袍后扬，身如游龙，引刀前斩，他这一刀挥出的时候，手掌似乎只是虚握，五指的筋肉皮肤松空自然，好像只凭着一股若有若无、若即若离的神意，来牵引这一刀的走向。

    此时的方云汉，天刀刀法的八式刀意尽展，神意从一而终，八法本是一法，一刀也是八刀，长刀挥舞之间，身边八条刀影聚散离合。

    方云汉浅笑未改，一言不发，只是传出一声满是轻蔑的哼笑，左掌浮光掠影，惊鸿飞度一般拍出，打在刀背上。

    从冰层和浊浪的交界处，一路滑向完颜决落下的地方。

    这个貌美如花，多年来为至尊府出谋划策，不知残害多少人的女子，随着唇齿之间吐出了最后一口热气，生命终止。

    他扯了扯嘴角，咳道，“我呸……咳咳咳……”

    即使是在水底，震荡的闷响，也让河面上的积雪为之一震。

    故而她脸上虽然错愕僵硬，手上的动作却是半点不慢，刚才捏在手上的那一枚碎冰劲射而去，燕子飞的身法展动，从冰层积雪上一飞冲天，迎风冒雪，追着那碎冰直取方云汉。

    一道身影撞出水面，浊浪腾空，宛若一条怒龙追击而至。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