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元十三限

;这是为侯爷修建的府宅，里面除了匠人之外，也有朝廷派来的监工、兵丁，见到不明身份的人走进来，这批人当然都要向前阻拦。

    鲁书一恰好在一旁继续说道：“他一般只会在金风细雨楼或者磨刀堂，磨刀堂就在这里西南……”

    可是，等他们一看清元十三限形貌，就倏然间变的迷迷瞪瞪，像见了什么极惊悚的事物，不由自主的畏避、后退，最后全都缩到了角落里。

    鲁书一立刻进去找了个匠人询问，出来之后，脸上神色有些奇异，道：“这里正好就是苍梧侯府，不过还没有修建完成，那个苍梧侯不在这里。”

    自此，因存着这心态，元十三限行事愈发偏激，很难与人和睦，原本与他有交情的，也都渐行渐远。

    我就先跟你们作对！

    那个镇子里的人，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做梦，也从来不做白日梦。

    元十三限从这里走过去之后，树上的叶子又多落了一些。

    那他这一个镇子上不算人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闭关已经远不止百日的元十三限闲庭信步，在街尾抬起一只手来，放在自己眼前。

    这里本来栽满了皇帝命人从天下各处移植过来的上好杏树，只不过，深秋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了熟杏，枝头上的叶子都稀稀疏疏，干枯蜷缩。

    他初始愤懑不平，后来就看怒了，看笑了。

    因为这件本该非常显眼的袍服，已彻彻底底的成了附庸，全然成了微不足道的东西。

    “你们一起去磨刀堂，告诉那方什么的人，一刻之后，我便要杀他。”

    此间，蔡京一直笑意盈盈，恍若只要元十三限一出手，一切就都手到擒来，不必烦忧，他也能万分放心，可等元限师徒七个一走，他立刻招来了府上的总管孙收皮。

    数十年前，元十三限出生的地方，是一个没有人做梦的镇子。

    他来杀人，也要正大光明、事先通告的杀。

    秋阳微斜向西，大街头尾都只剩下这七个人，也仅有他们的脚步声落在街面的阳光上。

    这是最陌生的一股气，要说如今京城之中，除了诸葛神侯，还有谁值得一箭，堪受一杀，也就是他了。

    元十三限从这些经历之中渐渐察觉，好像什么东西都要跟他作对。

    待四面出击，声名鹊起，名列老一辈的四大名捕时，他又发现自己似乎事事都不如三师兄诸葛正我那么顺利。

    他六个徒弟都不知道元十三限到底是要走到哪里去，但是他们不敢问，只能在后面跟着。

    他取下背后的弓，拨了拨箭壶。

    在自在门的心法之中，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场，这种气场是肉眼不可见的，只有精神在冥冥之中进入定境，惊鸿一瞥之间，才能略微窥探一下。

    无论老的少的，年轻的，壮盛的，是男是女，孔武有力，病弱无依，他们都安分守己，安天乐贫，一生都没有梦想。

    而那西南方，则多了一团内里烈转如岚、外表沉厚如峰的气。

    六分半堂那几人之气已丧，神通侯府朝阳如血、旭日未升之气也遭劫中断。

    孙收皮正在复述的这些要求，每一个条件听起来都像是在痴心妄想，一步登天，简直就差让蔡京把自己的位置都拱手相送了，所以半年前双方不欢而散。

    开宝寺铁塔一带，最近曾有一股金玉其外的暗气游移。

    但还是有一点不曾磨灭。

    不过这回，等孙收皮说完之后，蔡京只思索了三四个呼吸的时间，就道：“你想办法联络他们，告诉他们，这些条件都可以商量，甚至还可以再加，但是，我三天之内就要见到他们门主，面谈。”

    蔡京既然有心培植武林势力为己所用，自然早就注意到了唐门，也着意拉拢其中高手，可惜，这些年来多次接触，唐门的人胃口越来越大，始终难以谈拢。

    六合青龙本来就知道他们这个师父的脾性，但乍听此言，还是都流露出些许迟疑。

    七个人过了太师府前的几条大街，转而向东，又向北，出了汴梁内城，又上了杏岗。

    于是，等他拜师学艺，有了本领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去追求自己的梦。

    鲁书一回头使了个眼色，六人躬身称是，即往西南方向去了。

    手背的汗毛在日光下显得透明，他的眼睛注视这些汗毛的时候，视野里面其他东西都显得模糊了。

    尤其是这一代的唐门门主。

    只须一箭穿心！

    他额头的刀疤，淡金的脸色，都不再重要，手里的弓箭，雄峻的身材也都忽略淡化。

    外号六合青龙的六大弟子，匆匆跟上。

    他从小就跟镇子里的其他人有截然不同的感悟，对于同一件事，同一个物体的看法都跟别人不同，等到稍微长成一些，他更是无师自通，懂得了“梦想”的美丽与必要。

    话未说完，元十三限已经举步走向这座府邸。

    “方！云！汉！”

    这三个字再念出来，也已经成了咒语。

    六合青龙来到楼下，就听元十三限落下一语。

    名字就是最短的咒。

    落日斜照在他的脸上，一张淡金色的面孔没有变得明亮起来，反而更加金光沉黯，高耸的眉骨、鼻梁的阴影，令他如同一尊金漆陈旧的怖面警世罗汉像。

    元十三限在楼上站着，面朝西南，根本不曾去在意他的六个徒弟。

    远的，近的，还各具色彩，但都模糊不清，就像一场梦。

    少顷，他用力的一甩手，继续大步的向前走。

    他离开太师府的时候，元十三限已经带着自己的六个徒弟，转过了第二条街。

    分明无论是武功还是智谋，长相还是拼劲，元十三限自问都不输给诸葛正我，偏就缺了那么一点运气。

    但他此时意态一变，那一点不合适的感觉就全被撕裂。

    所以有人说，江湖中各大门派，年份越老，越是规制森严，积重难返，处处弊病，让有才能的人不得冒头，甚至被迫破门而出，只有唐门一代更比一代强，越来越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