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气附千屑，雨夜微阳

    方云汉刀随身走，上下四方，纵横捭阖，仍然被对方泼墨山水一般的剑气抵住，刀芒剑气交拼之中，两人的身影在四方之间移动不休。

    “来！！”

    雷媚应声照办。

    一声入耳，雷损身前不足两尺处，土石飞溅，一人破地而出，手中断刀一闪，已经切下了雷损一条左臂。

    中心大堂四周的建筑物在气浪带来的震动之中，又被飞舞的碎片打得像筛子一样。

    这就是与苏梦枕手中红袖刀齐名的不应宝刀。

    一点火光在至暗的地下空间亮起。

    机关彻底启动，雷损立刻招呼后会有期等人再退。

    可惜，方云汉挡住了天雷剑气，他的刀没有挡住。

    自刀尖以下，接近两尺长的刀身落向地面。

    碰撞与爆炸重叠，所有人都做好了迎接可怖声浪的准备。

    但……管他什么白日做梦的心性表现呢，如果有谁目睹了这一战之后，还能镇定自若、挥斥方酋的话，那我立刻求拜这人做师父。

    而在这一刻，雷损已经来到了石雕灯笼旁边，探手进去，切开了安置蜡烛的地方，扳动了机关。

    这种雷火弹平时就算被火烤也不会炸，必须要特殊的机关才能引发，其实安全性很高。

    “你怎么不继续用自己那套剑气神功了？”方云汉喝道，“他这一招，纵使是你来用，也不比刚才的剑气威灵。”

    方才他就是仗着这把刀，劈开了半空爆炸的余波。

    雷损愕然失色。天泉山上，堂外高楼，甚至那些原本对此处并不关心的人们，也都被这奇异的烈焰光辉、炽然巨花惊动。

    他右手断刀一垂，左手也并指如剑，一指点去。

    一瞬间的耀眼光芒之后，方云汉浑身上下都卷起了黑烟，他的灰袍上有多处出现了焦黑的痕迹，但是毕竟他的脸、脖子、手，都没有明显的灼伤，甚至他的眉毛和头发也没有被这道天雷殛灭，只是夹杂着几许枯黄之色，发尾微卷。

    因为他踩在棺材板上，剑气爆发出去的时候，脚下的棺材自然被割成两段，露出了里面暗藏的一些火药暗器。

    中心大堂里，几具尸体，一片狼藉。

    更何况，这一道天雷之中还混杂着关七的剑气。

    窗外空无一人，爆炸的声浪和飞溅的碎片全都避开了这座楼。

    ‘天助我也！！’

    方云汉的刀法已经在今天的这一场大战之中突飞猛进，况且，他提前预警，向天挥刀的时候，不只是用了刀法，也有剑法，掌力，拳劲，甚至有棍势。

    其实，这整座广场的四个角落，甚至包括中心大堂内部的那个棺材里面，都各隐藏着一个只有雷损和狄飞惊才知道的机关。

    相比于天外飞仙，他这一指真是全无花哨，也太不华丽，但却宛若青山一晃，至刚至强，寄万钧于一指。

    机关的传导从地下越过了整个广场的距离，来到了中心大堂之下。

    当天空中有烟花绽放的时候，刀南神率领大股禁军，以查问火药爆炸为名，深入六分半堂总堂。

    粗略一眼看去，更仿佛是这广场上突然多出了十几对正在交战的身影。

    如果时光放慢，可以看到那一点火星极速的化为火海，火海膨胀、上涌，中心大堂的整个地基向上拱起，四面的墙壁和支柱出现变形，地面拱起的裂缝之间有火光透出。

    雷损心中欢喜大呼，脚下无声转向一侧。

    长发披落，方云汉眼中金芒大盛，一双眼睛好像都盛满了液态的黄金，直逼关七。

    蓦然，广场上炸起一道道土柱，石砖破碎，泥土和地下的碎石向上迸溅。

    方云汉一听，微微一怔，随即如受启发，大为赞同，道：“受教了。我一向觉得先贤的境界太过高远，而且年代已久，文字留下的也只是他们的一个侧影，可以从中得到教诲，却不可全然照搬其人生态度，以免远离世情，反而不美。”

    接着，他一拳把这个球体打得冲向天空。

    咔！

    雷损震臂挥刀，不应宝刀上泛起了一种种令人目眩神迷的色彩，但他的刀还没有砍出去，右手手腕就已经被方云汉左手抓住。

    广场之外，通向总堂大门的那条大路上，雷损头发有些凌乱的站着，手中多了一把无一处不歪斜的怪刀。

    断裂的刀身因为重力的影响，在落下的过程之中，从横着的姿态逐渐变成刀尖向下的模样。

    火药爆炸，本应该形成一团沸卷的烈焰，冲腾向天，可这团比整个大堂更庞大的火光，居然被大堂中两人对拼的力量压住，无法向上爆发，只能向着四面宣泄，犹如一朵中心处暗沉凹陷的巨大火焰莲花。

    雷动天嘴巴大张，死不瞑目。

    如果实在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则安排人扳动石雕灯笼里的机关，把所有雷火弹全部引爆，那样的话，地下的隧道也会被震塌，也意味着在中心大堂里奋战、诱敌深入的重要人物必死无疑。

    雷损砰的一声全身燃烧起来。

    机关之下的锁链嵌扣每一分被拉动的声响，都好像是崩溃、毁灭的前奏。

    断刀上延伸出两三尺的金红色凝定刀芒，吞吐不定，长短不定，刀法运转的时候，更添了许多鬼神莫测的变化。

    纵然那也是一把价值上千两白银的名匠宝刀，也在电光闪逝之后，剑气消弥的一刻，就从刚才正面迎击的那一点断成两截。

    也就在爆炸发生的同时，这两种声音碰撞了。

    “你怎么姓雷？太难听了。”

    方云汉手中已无刀，右手向上一探，骤然屈握成拳，野蛮狂放的气势再也不加掩饰，犹如要扯落自己头顶上方的整个天顶，砸向地面。

    而且雷损做了两手准备，万一未来有大敌率人打入了中心大堂，那么在事犹可为时，雷损会跳入棺材，躲入棺材下的隧道，引爆棺材里的少量雷火弹，借此假死，等待翻盘。

    那动手的人是雷媚。

    这一抓之下，雷损右手手腕上血肉尽化作青烟，只余枯骨，不应宝刀被劈手夺去，同时额头已经被方云汉右手一掌击中。

    嘭——

    关七并指向天，扬起的头垂下，眼中黑白分明，黑的极深，白的极净，平视方云汉。

    而方云汉已经如同一道狂飙，在各式各样的屋脊上飞掠过去，回到了自己的宅邸。

    足可以传遍半个东京的爆炸声和火光荡开。

    其间，人已名动京华。

    窗口陡然一暗，火墙的光芒消失，那种暴躁的轰鸣也非常怪异的被隔绝，像是瞬间远去了。

    但是关七这一回举手投足之间，似乎已经不拘泥于具体的招式，拂袖、弹指、屈肘、侧肩，都有剑气迸发，手上的动作有时像是在结快慢九字诀的印法，却又不伦不类，也像在施展雷门失神指。

    外面暴雨倾盆，天色昏黑，堂内除了原本放那张长桌和座椅的空地，两边各有一大排红烛，数百道烛光在之前方云汉杀入的时候，被劲风扫灭了一部分，但剩余的光芒仍然足以照亮整个大堂。

    这一天晚上，暴雨之中，许多人仿佛看到了一个径约十尺的日轮升空。

    因为有千百道剑气从内部向着四面八方爆发，将屋顶、墙壁、梁柱，全部洞穿，切断。

    后会有期还想反击，背后那人却好像对他的兵解神功极其熟悉，木剑一收，又在他脊椎间连刺十三剑，然后一脚把他踢开，反手一剑刺入了雷动天的额头。

    这是引爆火药的机关。

    那断裂的一截刀身，斜着坠落，刀尖终于触及了地面，激战中的二者却又刚好从附近掠过，一股强风吹得这前半截断刀呼呼旋转起来，如同一个圆盘，滚出去很远。

    雷纯见到了这张脸、这个人，神情中终于流露出一点茫然，忍声道：“你……”

    但就在爆炸声传出的一刹那，又有更强烈的声音传来，一种像是庞然巨物劈风破浪，裹着烈光，碾压着空气前进的声响，另一种，则是仿佛要让人魂灵撕裂的蜂鸣。

    他一拳击地，六分半堂中心大堂轰然一震，地面的裂缝尚未来得及崩开，堂内四方边缘靠近墙角墙边的那一圈石砖，就已经受到一股磅礴大力震荡，纷纷从地面掀起，震上半空。

    在天雷和剑气劈中了他的那一刻，他浑身散发出了沸烈到无法直视的光芒，长发分散，向天怒扬，又在一刹那间被他的护体真气强行压下、理顺。

    被他剑气打得千疮百孔的屋顶，在这合身一撞之后，彻底粉碎。

    这两种声音非常的古怪，似乎比一般的声音传播的更快，直接印入心里。

    雷损凝神看着已经被夷为平地的中心大堂，面上有些迟疑。

    咚！！！

    雷电是大自然之中最常见也最激烈的力量，世上的每一个时代，都不乏有人把天雷看成天神之怒，凡俗自然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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