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夏啾啾看着那个晚安，其实她有很多话要说，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好久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做下的决定发给这个人。

    江淮安没有说话，他看着江老爷子，神色固执而骄傲。

    “滚滚滚，”江淮安推开宋哲：“少瞎说！我和夏啾啾不是这种关系。”

    武邑长得五大三粗的，一小个伤口，他上得这么精细，看得江淮安有些难受，忍不住道：“你能别这么娘吗？”

    从她接受他那分钟开始，她的任务就应该是，改变他，让他变得更好，让他走到他原本该走的路上，变得和当年她遇见那个江淮安一样，闪闪发光。

    “我偏心太过？”老者冷笑出声来：“是我偏心太过，还是你偏心太过？淮安什么脾气我不知道，他就算有错，那也是你逼的！你把他给我找回来，不然我手里的财产，你一分钱都别想继承！”

    “爸……”

    江澜扶着江老爷子站在长廊尽头，江老爷子眼里全是失望。

    垃圾，废物。

    饼王江淮安悠悠看过去，连开口说“滚”的勇气都没有。

    武邑远远见着，“呸”了一声后道：“我就知道是他们。”

    江淮安：“……”

    江淮安听到这话，脸瞬间就红了，目光游移不定，根本不敢放在夏啾啾身上，说话都带了些结巴道：“你……你神经病啊你。”

    夏元宝沉默着听完，一言不发，好久后，他叹了口气道：“那个，同学，那些打人的不是第一次打人了吧？”

    她说过，她要为他遮风挡雨，她要打倒所有欺负他的人，要保护他，要给他最美好的少年回忆。

    “哦，那个，同学啊，我是夏啾啾的爸爸，”里面传出夏元宝的声音，江淮安端端正正站着，差点想对着电话鞠躬，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礼貌道：“叔叔好！叔叔有什么事儿吗？”

    听到这话，江淮安“噗嗤”笑出声来：“夏啾啾，你吃错药了吧？”

    老者没说话，他手边的女人放下茶杯，靠到椅背上，静静看着江城。

    江城被提醒，僵直站起来，跪在老者面前，老者抬起拐杖暴怒而起，猛地打在江城身上，怒吼出声：“你自己怎么对淮安的？你还说我老了？说我过了？你给我找回来，把他找回来！你……”

    宋哲心里“卧槽”了一声，不敢说话，夏啾啾坐下来，拿起笔记本，摊开了两份笔记，戳了戳他们前面的人。

    而且，这是夏啾啾亲手做的啊！

    他觉得有些烦躁，不明白为什么夏啾啾突然变得这么讨厌。上课铃响起来，他加快了脚步，打算翻墙出去打游戏。

    他赶紧让旁边人全都安静下来，这才接了电话，礼貌又恭敬道：“喂，你好，我是江淮安。”

    进了厕所后，宋哲笑着搭上江淮安的肩道：“饼王牛逼啊，这么多都能吃完。”

    夏啾啾点了点头，抱着饭盒，拖着他走出去道：“走，我们出去吃。”

    这些话刻在他骨子里，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铭记。他学习成绩是最好的，他体育是最好的，每一件事，他要么不选择，可是选择后，他就绝对不放弃。

    江淮安居然脸红了？

    “现在在家？”

    一听这话，夏啾啾立刻觉得，是自己不对，自己果然带太多饼了。

    江淮安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就脸红了。

    他那么努力，那么尽力，在他母亲重病在床的时候，他那么怕自己被抛弃，他用了自己全力去当一个好孩子，可结果呢？

    一进厕所，眼泪就哗啦啦流了下来。

    没一会儿，他突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淮安……”

    她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她就觉得特别难过，特别委屈。

    于是他深吸了口气道：“我刚才开玩笑的，其实我还是能吃的。”

    “我变成什么样子了？！”

    江淮安回到教室里的时候，夏啾啾已经将书全部放好了，这次她不但放好了自己的书，还放了他的。

    江淮安走出门去，外面下了小雨，他站在门口，叫了车，就站在门口等着。

    江淮安觉得有点冷，他坐在台阶上，抱住自己，觉得眼眶有点热。

    夏啾啾提高了声音，涨红了脸，喘着粗气，夏天眷赶紧举起手来，转身跑了。

    他掏出手机，颤抖着在手机屏幕上打开宋哲的对话框。

    “老大，”老者转头看她，平静道：“看看淮安在哪里。”

    所以说，当年江淮安说，他是冠军队的队长，其实也并没有骗她。

    江淮安没有回复，他一个人一个人问过去。

    江淮安打完架后，干净利落带人跑了。然后又有许多片段，他上课睡觉、他网吧打游戏，他送夏啾啾回家、他和宋哲一起在酒吧喝酒……

    夏啾啾有些兴奋，握着手机跑出去找阿姨，让阿姨准备好了面粉和各种材料，便高高兴兴回了楼上。阿姨有些懵逼，追着道：“小姐，你是自己要吃吗？还要自己做？”

    一行人边说边走，没说几句，江淮安手机就响了，江淮安拿出手机来，认出这个是刚刚拨过的夏元宝的电话，一下子有些紧张。

    她总和他说，淮安，你手里的每一件事，都该做好。

    “是啊，你问这个干吗？”武邑低头给自己手上的伤口贴着创口贴。

    旁边武邑和宋哲投来了惊悚的目光，他们很想知道，江淮安到底在说什么。

    “我……是喜欢吃饼，可是也吃不了这么多啊。”江淮安心情有些微妙，一方面，他觉得这姑娘真的太傻了，哪里有人能吃这么多饼的？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觉得有些感动，真的有一个人对你好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给你。

    他没有尽力当过一个好孩子吗？

    “你……”江淮安有些烦躁，抬起头来，迎上夏啾啾的眼睛。

    这句话他知道。

    “那么，”夏啾啾仰头看他：“要怎么样，才有资格管你呢？”

    江淮安皱起眉头，这次他真的有些恼火了，认真道：“夏啾啾，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别管我了行吗？”

    没了一会儿，宋家就联系上了宋哲，然后报了个位置。江澜回去，报给了老者。

    她呆呆看着他，江淮安回头看她，苦涩笑了笑。

    “爸！”许青青有些忍不了了，焦急出声：“我们去找了啊，是他自己不回来！阿城是他父亲，他在外面打架惹事生非，阿城连管教他……”

    夏啾啾有些无奈，推了推他：“江淮安，不要睡觉，听课吧。”

    宋哲见她一个人回来，正想问她和江淮安怎么样了，就发现她眼睛有些红，可她面上神色很平静，很镇定，完全不像什么吵架的样子。

    于是夏啾啾笑了，认真道：“我就知道，你食量特别大。”

    他突然想，如果自己是夏啾啾找到那个江淮安，她会给他送伞吗？

    江城从来都是用这些词形容他，他知道，江城从来不在意，也从来不爱他。

    夏啾啾正想劝钱熊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儿，结果就听到钱熊道：“我就帮你告老师！”

    想了想，他转头道：“她们之前是不是打过好几个高二的女生，还收人家保护费来着？”

    江淮安没有说话，他觉得眼里有了热意。

    “随你。”江淮安趴下来，打算睡觉，僵着声道：“爱看你看，我不会看的。”

    蒋思是校篮球队的人，但是近视，平时就和江淮安这群人不对付，于是外号叫蒋四眼，叫着叫着，就叫成了蒋四狗。

    他抿了抿唇，想道歉，然而话到口边，却又说不出来。

    老者点了点头，让人准备了车，便直接往外去了。

    江淮安抬眼看宋哲，宋哲笑了笑：“道理谁都懂，可都做不到。我是，夏啾啾也是。”

    江淮安和宋哲、武邑从小巷子里跑到另一条街上后，江淮安抬手按了按唇边的伤口，同宋哲道：“高三（16）那几个女生……”

    有伞吗？

    他最后才发给了夏啾啾，那个草团子的头像，仿佛是他唯一的希望。

    其实这个江淮安与以前不一样，她早就知道的。

    雨越下越大，他终于觉得有些累了，旁边有个台阶，他做下去，看见大雨里车来车往。

    可是扛不住，没有办法，他还是觉得难过，江城骂一万句垃圾，都没有爷爷这一句，来得让人痛苦钻心。

    过了一会儿上课后，夏啾啾就认真听课，事无巨细都把笔记记了下来。

    江淮安猛地抬头，看着江老爷子，嘶吼出声：“你说我是什么样子，你告诉我，你现在看着我，是什么样子？！”

    他好希望有一个人，好想有一个人，全心全意看着他，全心全意对他好。

    “谢谢了，”夏啾啾笑了笑：“我自己会告老师的。”

    江城摇了摇头，面上露出苦色：“也是爸爸他……唉。”

    他不想开口，他想扭头而去。

    老者皱起眉头，江澜也直起身子，看向视频，只有江言，一直很平静，似乎丝毫不感觉意外。

    江淮安一拳一拳砸蒋思脸上，低吼出声：“吹黑哨是吧？瞎是吧？怎么，得罪得起我，得罪不起赵铭？！你他妈脑子既然有坑，今天我给你多砸出来几个怎么样？”

    宋哲看着他，大概猜出来了一些，同他道：“夏啾啾哭了。”

    “爸，我知道你一直瞧不上我，觉得我使坏，觉得阿城偏心，可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许青青红了眼眶：“是我要管他吗？是阿城要害他吗？我自问嫁进江家来，对淮安一直也算不错，可他这个样子，我能不管吗？阿城能不管吗？”

    前面坐的男生叫钱熊，是个努力但没有效率的人，他每节课都会做笔记，但成绩从来都不好。夏啾啾和他借了笔记，钱熊看见夏啾啾有些肿的眼睛，呆了呆以后，担忧道：“夏啾啾，是不是江淮安欺负你了啊？”

    一直装着死人的宋哲坐在后面，一口水喷了出来。

    他突然有很多问题想问。

    而江城和许青青坐在老爷子左手边，神色有些紧张，另一边坐着一个女人，穿着红色旗袍，端着茶杯，正吹着茶杯上浮着的叶子，是江城的姐姐，江家大小姐江澜。

    江淮安：“？？？”

    然而刚走到操场，他就听到身后有急促的奔跑声，然后夏啾啾的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

    夏啾啾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她听到江淮安的哭声，整个人心里都是颤抖的。她从来没听江淮安这么哭过，可她告诉自己，她是个成年人，她回来意义，就是在这个时候，能给江淮安一个依靠。

    江淮安没说话，他垂下眼眸，好久后，慢慢应了一声。

    “别啊。”武邑没抬头：“好大个伤口啊。”

    江淮安没说话，带着人往后面退了一些，离校门远了一点，躲在一条巷子里埋伏着。蒋思和赵铭说笑着走出来，一行人走在路边，往最近的KTV走过去，没走一段路，江淮安直接从巷子里直接冲了出来，一脚就踹在蒋思身上，朝着蒋思就将拳头砸了过去！

    有一种孤独从他脚底钻出来，他彻底明白。

    没一会儿，宋哲就来了，看见那一盒饼，宋哲目瞪口呆：“淮安，你今天吃这么多饼啊？”

    “江淮安！”

    可他不想，他不想一个人。

    宋哲有些诧异，江淮安不由得笑了：“你家不才给你电话催你回去吗？你还嫌早？”

    他用筷子夹起一个葱油饼，开始在走廊吃饼。

    “不行。”夏啾啾摇了摇头：“我不能看着你不管。”

    对方眼睛清澈又坚定，他的重话一下又收了回去，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道：“夏啾啾，你像以前一样，我睡觉，你听课，不行吗？”

    说完，他转身离开，夏啾啾冲上来，一把抓住他，认真道：“不行，你和我回去。”

    江淮安看着夏啾啾，突然觉得心里有无数回忆浮现。他收回视线，冷下声音：“不用你管。”

    江淮安觉得自己快撑死了，面上却依旧不显，等他们回到位置上，武邑正和宋哲说话，看见空了的饭盒，忍不住说了句：“卧槽，饼王啊这是。”

    他不是不可替代的。

    然而想了想，却都没有问出口。

    宋哲：“……”

    从他母亲去世那一刻，从他那个弟弟出生那一刻，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爱，就再也没有了。

    江淮安认真点头：“真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看江城暴怒的、愤怒的模样呢？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江淮安会这么跟她说话，她认识那个江淮安，永远平静从容，永远骄傲向上，他是天之骄子，从来没有人会说，江淮安是个垃圾。

    以前他还小的时候，他母亲杨庆就是这样说的。

    “什么我抽烟我喝酒我还是个好女孩，这种话都是假的。垃圾就是垃圾，就这样了。你和我不一样啊夏啾啾……”

    他看着那句话，心里那点不舒服慢慢散去，回了一句：“对我好，早上给我带个酱香饼。”

    听到这话，江淮安没有说话，他沉默着，好久后，苦涩笑了笑：“我变成什么样子？”

    等第二天早上，夏啾啾带着一盒子饼早早到了学校，江淮安打着哈欠进教室的时候，就看见夏啾啾坐在座位上，满脸期待看着他。

    江淮安没说话，打了一下午的游戏，他脑子平静许多，他想起夏啾啾来，觉得自己今天的确过了一点。

    “爸，”江城皱起眉头：“我知道你宠淮安，可是你也不能偏心太过，你这样会把孩子宠坏的。”

    他没有了，他什么都没有。

    她感觉眼睛有些酸，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去了厕所。

    一行人去打听了一下，搞清楚了那批上场女生以前做过的事儿后，就已经到晚上了。

    “我不和你说了，”江淮安猛地站起来，转身就道：“你神经病啊你。”

    鼓励完自己，这时候厕所已经有人来了，她擦干眼泪，回到了教室里。

    江淮安没说话，他看着夏啾啾，心念动了动。

    他谁也不是。

    雨声淅淅沥沥，江淮安抬头看着雨，心里琢磨着等一会儿怎么和夏啾啾道歉的事情。

    “写这么晚啊……”

    “那就好，好好养病。”

    想起江淮安抱着她往医务室去的样子，她忍不住抿了抿唇，心跳快了些。她握着手机，给他发了信息：“在干嘛呀？”

    “我看不到。”

    江淮安出了教室，心情平静了一些。

    江淮安早早在校门口等着，宋哲到了之后，一行人就在门口等着蒋思出来。

    “唉？这么早？”

    他声音里带了叹息，有些无奈道：“回去上课吧，我出去打游戏。”

    会的吧？

    “嗯？”

    “江淮安，怎么了？我刚才睡着了。”

    宋哲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江淮安这一茬，应了一声后，就带着人赶紧来了学校。

    他是她的谁呢？

    他看着那老者远去，知道自己在江家，在自己亲人里，唯一一份信任和支持已经没有了。

    夏啾啾的烧已经退了，躺在床上看电视，正有些无聊，看见江淮安的信息，赶紧回复了一个“无聊”的表情。

    江淮安在网吧里打着游戏时，江宅之中，客厅里立满了人。

    “江淮安，”她认真道：“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宋哲和武邑回头，江淮安双手插在裤袋走往前走去：“他们以前做那些烂事儿，咱们给她们梳理梳理。”

    “夏啾啾啊……”江淮安终于开口，只是一出声，就带了哭腔，他将头埋在自己膝盖里，小声开口：“你要是找不到你找那个江淮安，你就把我当成那个江淮安，好不好？”

    高三那批男生里带头的是一个叫赵铭的，就是高三（16）班的学生，所以蒋思这一次当裁判不公平，明显是因为赵铭的关系。他们可能也想到了江淮安会来堵蒋思，所以特意护送着蒋思出来。

    江老爷子没有回答，他叹息了一声：“以前我总打你爸，觉得是他不对，现在我终于觉得，淮安啊，我老了。”

    他一面进门，一面低头给夏啾啾发信息：“好些没？”

    “那是什么关系？”武邑很好奇，江淮安想了想，找出一个词儿道：“兄妹关系！”

    夏啾啾呆呆看着他离开，好久后才反应过来。

    夏啾啾察觉到不对劲，皱眉道：“江淮安，你怎么了？”

    她特别清楚意识到，这个江淮安，真的不是当年的江淮安。

    是什么时候变得呢？

    “滚，少瞎说。”

    他是一个人，从来都是。

    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那声音让整个夜晚都温暖起来，江淮安抬眼看乌黑的天际，捧着这唯一的温暖，沙哑着声音：“夏啾啾，还没睡啊？”

    夏啾啾：“……”

    宋哲没说话，好久后，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那我陪你。”

    视频上是江淮安在打架，他动作极其熟练，旁边人都叫着他江哥，明显不是第一次。

    她心里特别清楚意识到，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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