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楚寔看了季泠良久，她都一直低着头。他将季泠抱离自己的腿，“我去前面了，陈文雄送来的香别忘记点了。”楚寔揉了揉季泠的脑子，半开玩笑地道：“可别真摔坏了。”

    楚寔捏了捏季泠的手掌心，“放心吧，我们之间没有别人。”

    眼底不加掩饰的那种蔑视、厌恶，让季泠实在没法儿再攻击楚寔。

    “那跟我去勤政殿，你可以在偏殿歇着。”楚寔道。

    季泠脸红地闭上了眼睛。

    说到这儿，季泠心口一疼，她的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楚寔拿起弓对着自己的画面。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下箭，其实不是怕伤着她，而是在想要不要杀了她是不是？

    “他的香一点儿都不管用，不是说安神的么？怎么你反而噩梦连连。”楚寔很生气地道。

    季泠的腮帮子就鼓了起来，心想这人吃什么长大的呀？

    楚寔蹙了蹙眉头，“这关成康县主什么事儿？”

    季泠松了口气，对楚寔笑了笑，“那我再睡个回笼觉。”

    季泠怕楚寔不能理解，又补了句，“就是欺负你二弟妹。”

    季泠被楚寔语气里对人命的淡然而感到吃惊，难道说人做了皇帝之后，生杀大权在握，人和蚂蚁在他心里就没有区别了么？

    因为全身的力气还没恢复，所以坐得歪歪倒倒的，别有一股慵懒风情。是了，风情，这个词以前从没在季泠身上出现过。

    “那么是谁巴巴儿地替二郎造纸的？”楚寔问。

    楚寔扬扬眉，“这倒是，是我想岔了。当初定西侯威名满天下，他的女儿自然也名传天下。”

    季泠哆嗦着肩膀缓缓转头看向楚寔，“我，我……”

    季泠就知道楚寔那么宽容肯定是有原因的，“那以后太医过来，我都戴上面纱好了。”反正她也戴习惯了。

    楚寔从背后搂住季泠道：“那大叫着‘不’醒来，是怎么了？又梦见谁欺负你了？是我么？”

    楚寔愣了愣，颇有点儿意外地看向季泠。

    季泠以为楚寔肯定要生气说自己胡思乱想，把他说得那么不堪的，结果却久久等不来楚寔的下一句话。她只好偷偷地睁开眼去看楚寔，却被他逮了个正着。

    刺|激？季泠眨巴眨巴眼睛。

    楚寔抵着季泠的额头哑着嗓子道：“譬如，若真如你做的梦一般，阿泠，我想我是真的会去欺负你。”

    季泠不说话了。

    “选秀？”季泠将这两个字在嘴里咀嚼了一遍，才意识到楚寔的身份真的不一样了。在楚府的时候，纳妾是件不那么容易的事儿，可如今成了皇帝，选秀纳妃却成了理所应当的事儿了。

    季泠的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嘴巴却紧闭得跟蚌壳似的。

    楚寔重新放下帘子，看着季泠的眼睛道：“做什么噩梦了？怎么一直做噩梦？”

    两厢对比之下，季泠觉得楚寔倒成了完人，她怎么就成了那种，那种淫|妇了呢？尽管季泠实在没法儿把自己和那两个字眼联系在一起，可她就是做了那种梦呀。

    楚寔笑着往后退了退，“我怎么胡说了？你看你，你梦到自己成了二郎媳妇就算了，可为何梦里还偏就要梦到我欺负你？”

    那你还说？季泠瞪着楚寔。

    楚寔的唇终于离开了她的脸，季泠松了口气，大口地呼吸了一下，她先才差点儿憋死了。

    “身为我的妻子，梦里总梦到自己是二郎的媳妇，是不是有种特别的刺|激感？”楚寔压低了嗓音，嘴几乎碰到了季泠的耳垂。

    午膳时分，楚寔回到后殿见季泠的脸上血色好多了，“睡好了？”

    楚寔捉住季泠的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又想多了是不是？”

    噩梦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总是不停地重复。

    “都怪你，我果然梦到三弟了。”季泠道。

    楚寔瞥她一眼，“哦，结果没想到却被季乐钻了空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吧？”

    季泠摇摇头，摸着自己心口，有些艰难地启齿道：“都怪你，都怪你，表哥。”

    大约是因为半夜重新入睡，所以睡得不够深沉，她又开始做梦了。

    雪白的绫罗将她包裹得仿佛一朵昙花，此刻正是开放的时候。因为只有一现，所以弥足珍贵。

    季泠经常会忍不住想，若是她没有这张脸，换一张普普通通的是不是别人就能在她身上找出点儿别的什么了？

    这下轮到季泠奇怪了，“我不应该知道她吗？”

    季泠有些心虚地避开楚寔的眼睛，嗫嚅道：“就是，就是又梦到二弟了。”她不太敢完全说谎，怕自己瞒不过楚寔。

    “不！”季泠尖叫着从梦中醒来。

    楚寔摸了摸季泠的头，“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阴暗面，即便是再纯善的人，偶尔也会有。明亮如日月也有投射的阴影对么？”

    季泠整个人都愣住了，脑子里开始浮现出西安郊外温泉庄子的那一场屠杀，她使劲儿地甩着脑袋，告诉自己那肯定是假的，那只是一场梦，一场噩梦而已。

    他压在她身上，箍着她的腰，低头笑着问她，“你心里也是想的吧？想我这么对你。”

    “怪我什么？”楚寔颇觉冤枉。

    “陈文雄是周宜徇的得意弟子，若是料理了他，将来谁来给你看病？”楚寔道。

    季泠瞪大了眼睛不说话，大眼睛里全是茫然。

    这回的梦更吓人，楚三郎楚宥真的入梦了。季泠浑身汗涔涔的，却怎么也没办法从噩梦中醒来，还是那袭玄色织金卐字宝相花纹袍子，还是楚寔那张可恶的脸。

    季泠很顺从，她也的确需要点儿时间来笑话楚寔的话，所以她真的会是那种偷小叔子的女人？可是也不能啊，季泠想起楚宿的那张脸，从心里到身体上都没有任何反应，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不相信么？”楚寔又问。他拉起季泠的手，“我怎么可能看着你成日在我跟前晃悠，却又不是我的妻子。什么禁忌的刺|激都是我跟你开的玩笑，就你这脑袋瓜子还能哪儿能想那些。”

    季泠点点头，“好像也有力气了，表哥，我是不是应该每日去给母亲，不是，去给母后请安了呀？”

    季泠不解为何楚寔将成康说得跟个陌生人似的。“不是啊，我是认识她的呀。表哥，你不记得了么？在西安府的时候，她还到咱们府里来过。后来她举办赛马宴，我们也去了。”

    “着什么急？”楚寔在季泠对面走下，“母后又不是那等苛责儿媳的人，你身子还没大好，先在屋里歇着吧。是觉得无聊么？”

    季泠觉得自己的脸皮要被烤焦了，可却被楚寔固定着肩膀没法儿躲。因为被逼着面对，所以难得的季泠也长出了爪子，尖锐地道：“表哥这么清楚我这种人的心，难道你也喜欢禁忌的刺|激？”

    季泠不解，有些茫然地坐在床中央。

    “别多想了。其实说穿了不过是心之所向而已。”楚寔道。

    季泠正想抗议，却听楚寔道：“想知道你为什么总做这种梦吗？”

    “他们难道不知人伦？没读过圣贤书？”楚寔摇摇头，“心里都明白的，也知道事发的后果，可就是耐不住那种禁忌感，觉得刺|激。”

    在山苺清甜的香气里，季泠总觉得自己忘了点儿什么，在长歌端了药进来伺候她喝的时候，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另一张脸。

    中衣因为噩梦的挣扎已经松散，斜露出半个雪白消瘦的肩膀来，胸脯半丝不见，可只那一半的精致锁骨，已经让人将口水吞了又咽。

    “知道为什么会有爬灰的和偷小叔子的么？”楚寔问。

    楚寔那种端详的眼神，让季泠有一种自己脸花了的感觉。

    季泠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粉，粉上更添红色，她居然是那种人？季泠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竟然，竟然那般没廉耻？

    季泠紧紧地闭着眼睛，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床褥，僵硬着连呼吸都屏住了。她侧了侧头，想躲过楚寔鼻息之间喷出的热度。

    楚寔没好气地道：“行了，你以为我会拿陈文雄怎么样？”

    季泠被楚寔这尾音上挑的“嗯”字给激得一哆嗦。

    楚寔掐了掐季泠的脸，“我是胡说么？”

    季泠抬头看着楚寔，疑惑地道：“我怎么可能怪表哥？如果我没有落水，表哥就不会救我，也不会娶我。”

    心里虽如此想，可季泠的脸色却露出了灿烂的笑意, 朝着楚寔道：“表哥，刚才陈太医看我是不是看呆了？”

    “又梦到他是你夫婿？”楚寔问。

    “那成康县主呢？”季泠忍不住问。

    楚寔食指轻轻点了点季泠的嘴唇，“阿泠，你这个人就是爱多想，这世上便是有人都会偷小叔子，你也不回。”

    季泠委屈地道：“那是因为表哥说的话太过分了。”

    季泠真的是羞得没地儿躲了，只能捂住脸把头埋到被子里，她觉得自己真是个棒槌，怎么这种实话居然都说了呢？

    季泠松了口气地抚着胸口道：“表哥，你不要老是糊弄我。”

    楚寔笑了笑，可笑意并没达到眼底, “你比以前可会说话多了。”性子也比以前活泼、开朗了，这是楚寔没有说的话。

    季泠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脸烧得烙铁似的，可身体却又冷得发抖，她担心自己一句话回答得不好，会害死楚宿。楚宿真是无辜的，不过是自己做了个梦，怎么就把他给牵扯进来了。

    楚寔走后，季泠拿了一颗陈文雄送的香丸出来，放在鼻尖闻了闻，居然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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