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缕凉风

    转眼来到了周日。

    他不等她开口，问：“想好了？”

    陈年吃过午饭，到隔壁陪外婆说了几句话，等外婆睡下，她也准备要出发了，路招弟送她去搭车。

    老师一说“下课”，陈年跟着大家起身谢谢老师，然后抱着书包逃也似的跑出去，不过她平时也是这样，倒没有人察觉她的异样。

    陈年做完选择题，预备铃响了，负责登记考勤的副班长站在讲台上点人数，像数金子似的，数得两眼发光，“全勤！”

    路招弟几乎沉默了一路，犹豫许久才问：“年年，你什么时候去市一中？”

    回到家，陈年第一件事就是进屋看外婆，房间没有人，她把里里外外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外婆，急得团团转。

    陈年看见这一幕，微微失神，不久以后，那个框里的数字就会变成41了，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个“不久”居然来得这么快。

    敬完她自己也呆了，脑中闪过一片空白，两三秒后才反应过来，“赵老师，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

    做完这些，陈年转过身，朝着空空的教室挥挥手：“再见。”

    陈年用一个小玩笑，终于把她哄得稍微开心起来，自己也笑得酒窝深深。

    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

    “想好了。”陈年点点头，然后才走进去，“我要去市一中。”

    陈年上车前，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路招弟，上面写了有关外婆的各个注意事项，事无巨细，她还不放心地交待：“每周五一定要记得去卫生院中医室拿药，外婆犯糊涂时要顺着她的话说，最好不要让她一个人待着，有时间多陪陪她……”

    可陈年的方向感向来不好，一不小心就搭了反方向的公车，连着过了两个站还没到市一中站点，她就知道事情不妙了，赶紧下车。

    敲着敲着，他笑起来，是那种与有荣焉、骄傲得不得了的笑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目光追随着那道纤细背影，又不敢光明正大盯着瞧，要看不看地躲闪着。

    路招弟用力抱住她，哽咽得说不出话。

    陈年忽然眼眶一热，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记得妈妈说过，这世上除了亲人外，没有谁有义务对她好，可赵主任一直以来都对她很好很好，比血浓于水的亲舅舅还好，他甚至比她自己更相信她，相信每次总分排名总拖后腿的她一定会有大出息。

    陈年听话地走出去，快到门口时才想起有一件事没做，她迅速转过身，本来想鞠个深躬的，可不知怎么居然立正敬了个少先队的礼。

    陈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又不属狗。”

    陈年的双眼也渐渐朦胧，车子往前走，她的目光把桃源河丢了，把水仙桥丢了，最后连桃源镇也丢掉了。

    陈年摸摸她的脸：“那……我走了。”

    陈年已经回了座位，从抽屉里拿出物理卷子开始做题，全班只有她一个人才需要做这套竞赛卷子，是赵主任特地为她开的小灶。

    女儿还没放学回来，并不妨碍夫妇俩先开饭。反正剩饭剩菜路招弟已经吃惯了，她也不想和爸妈同桌吃饭，就算周末或晚上饭点凑在一块，她也会端着碗去外面吃，开始苗凤花还会说她几句，后来发现每餐能省几块肉后，就闭嘴不提了。

    “哈哈哈哈！”路招弟反应过来后，放声大笑，顺便把酸酸的眼泪一起笑出来，“年年你真是太可爱了！”

    同班将近两年，最后竟没有亲自告别的机会。

    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丢掉什么。

    她站在讲台上，在黄昏斜斜的柔光暗影中，回想每个座位对应的人和名字，然后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段话。

    知道自己在桃源中学待不了多久了，回到教室后，陈年的心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看班上每一个同学、老师的目光都带着一丝复杂情绪，连平时不怎么感兴趣的语文、英语课都听得格外认真。

    文采不佳，但情真意切。

    喇叭声又响了一次，接着，一辆黑色的车子缓缓在路边停了下来。

    他从来不觉得女孩子生来就是赔钱货，上学就是多镶一道银边，方便以后嫁人时能卖个稍微好些的价钱。

    鸡叫声把舅舅吸引了出来，他手上还端着碗，有些吃惊地看着她：“陈年？”

    陈年也不清楚：“可能等这学期结束吧。”

    而今天已经是周五了。

    四目相对。

    话声一落，两人同时红了眼眶。

    她抱紧书包，微微无措地四处张望，正要过马路时，听到身后传来喇叭声，连忙又退了回去。

    陈年疑惑地看去，正好车窗降下来，男人英俊的侧脸出现在眼前。

    上课铃终止了陈年的感慨。

    陈年也是第一次爬墙过来，没什么经验，落地时蹭了满手的尘土，她两手相互搓了搓，“舅舅，您已经把外婆接过来了？”

    陈年再次转回教室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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