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缕凉风

    接通电话后，陈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机长早上好。”

    “这种事我能跟你开玩笑？”

    外婆坐在床边，瘦长影子映在老旧蚊帐上，“年年，你吃饭了没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等天光大亮，鸡叫声再次响起来时，路吉祥夫妇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口。

    苗凤花无所谓地丢下一句“你们自己看着办”，就转身走了，好像在这个地方多站一分钟都脏了她的鞋，不过她跨出门槛后，又停了下来，微微偏过头，对着门上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半张门神纸，叹一声：“真可怜哟。”

    夏季天黑得晚，也黑得快，几乎一眨眼功夫，太阳就丢下群星消失在青山外，暮色如约来拜访，被灯挡在了门外，窗外。

    也是挺可怜。

    情况果然和程遇风想象中一样不太乐观，他赶到医院时，容昭已经进了抢救室，叶明远和程立学等在外面。

    解答过程也拍成照片发给了程遇风，只是他迟迟还没回应。

    这事就算定下了。

    “喔喔喔！”

    陈年刷完牙，进屋抓了一把米，撒到矮墙另一边，公鸡不知多机灵，抖擞着翅膀，立刻就从树上跳下去了。

    她收回目光，继续刷牙，又觉得有点怪，再次抬眸，只见一双绿豆大小的眼正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看，好像在检视她什么反应似的。

    外婆笑眯眯地点头：“那就好。”又拍拍床，“过来和外婆说说话。”

    外婆拉着她的手问：“你妈妈加班还没回来呢？”

    手术灯的关灭像一个倒置的开关，重新打开了叶明远，他急急地站起来，久坐带来的双腿发麻险些让他一头栽下去，幸好旁边的程遇风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病房里飘荡的全是一个男人大半辈子从不示人的脆弱。

    连程遇风这样凡事都考虑周全处理妥帖的人，此时唯一能做的事，也只是坐在旁边陪着，无声地充当这个中年失女、如今妻子又生死未卜的男人的依靠。

    叶明远感激地拍拍他的手。

    事实上，他一夜未睡，直到确定容昭的情况稳定了，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不用这么急吧。”陈年看向舅妈，她知道她才是真正拥有话语权的人。

    手机那端的程遇风听到这两个字，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秒也不敢耽搁，从地下停车场取了车匆匆赶回去。

    程遇风出去了，把空间留给身心俱疲的夫妻俩。

    看见孙子出现，程立学急切地拄着拐杖起身，程遇风连忙走过去，爷孙俩眼神一碰上，很多内容就不需要通过语言来解释了。

    苗凤花一口否决：“想都别想！”

    当她牵着单车刚走下水仙桥，程遇风的电话来了。

    “那就好。”

    “吃过了。”

    路吉祥说：“要不今天就搬过去吧。”

    陈年：“……”

    “我猜到了。”陈年嘿嘿笑道。

    在大段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里，叶明远听到一阵轻轻的啜泣，他回头一看，耳朵突然“嗡”的一下，像有什么炸开了，再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看到满脸泪水的妻子，仿佛一片被寒风撕扯掉的枯叶，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地毯上。

    “没有，我还在S市。”

    夕阳余晖透窗而入，柔光中，他的侧脸线条看起来稍显清冷，眉心也紧紧皱着，满是化不开的担忧。

    “没……呢。”

    路吉祥比了五个手指，又凑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苗凤花眼睛瞪得像铜铃，狠狠倒吸了几口凉气：“你说的都是真的？！”

    天边刚露出鱼肚白，陈年就被隔壁的鸡叫吵醒，她揉揉眼睛走出去，拿了牙刷和水杯，蹲在井边刷牙。

    从医生口中听到“抢救成功”四个字，程遇风感觉到手臂搀扶的重量瞬间增加了不少，那是一分钟前还被悬挂在半空的彷徨孤凄无助，全部化作心安，落了下来，他不动声色地呵护着这份令人踏实的失态，把双腿发软的叶明远扶了进去。

    门内，相濡以沫二十年的妻子还在抢救，门外，他在等一个结果，好的……或者坏的。

    路吉祥当然也同意。

    “一个月给不少钱呢。”

    刚开上机场高速，还在通话中的手机传来程立学的声音：“你昭姨晕过去了，刚上救护车，你直接去市中心医院。”

    “我的小叶子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的心也很平静。

    “容容！”

    卖力地伺候了一场欢好后，他才把事情和盘托出。

    “真的吗？”尽管事情还未真正定下，可陈年已经按捺不住要跟他分享喜悦了，“那我跟你说个好消息哦，我要去市一中上学了。”

    路吉祥先打破沉默，他轻咳一声，引起陈年的注意，然后再挺起在老婆面前从没直起过的腰背：“陈年，你……妈妈，和我商量过了，你要去市一中念书，以后你外婆就跟我们住了。”

    14年前，无情的命运将他那聪明伶俐的女儿连骨带肉剥离开时，已经生生去掉了他半条命，要是这次容昭挺不过来……

    陈年一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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