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砚怒喝：“闭嘴！”又转向夫人，“这女子身上牵扯几件命案，因涉及他国，不便明查，方才暂时秘密拘收。你吃饱了撑的呷醋当消食，大案嫌犯也敢往家抬。刑部大牢里关着一堆妇人，要不要都抬回来？！我王砚看上哪个女人需要藏着掖着！说，怎么得知，怎么抬回来的？”

    待除下风帽，解去斗篷。王砚目光不禁滞了一下。

    夫人道：“是妾不知礼，妾错了。”

    王砚快步赶到溶园，门前两排小婢提灯福身，推开园门。花石小道两边亦各侍立着一纵婢女，齐齐施礼。前方偏厅灯火通明，厅门缓缓打开，两名女子放下手中花牌起身，正是王砚的夫人和王砚的妹妹蕴绮。

    王砚挑眉：“姑娘的汉话，似也精进了。”

    王砚进了府，管事禀报太师与夫人们俱已就寝，大公子不必请安。

    蕴绮撇嘴：“哥你凶嫂嫂做什么？月华阁哪有家里地方大？大嫂替你接回来，洗涮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往个小院子里一安置不好么？”

    王砚面无表情道：“那些《锦囊错》、《镜钗缘》之类的书，以后少看点。这种灰毛鹦鹉每只都长这样，府中也没少养鹦鹉，你们竟然看不出这不是一只雏鸟？好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们也该安生了，快回去睡吧。”吩咐左右下人，送蕴绮和夫人回卧房，又问，“带回来的胡女在何处，我有些话要问她。”

    王宣悄悄一扯王砚的袖子：“哥，有没有察觉到杀气？”

    蕴绮一叹：“我也不知道雪麻糖心仪的姑娘在哪里，不过它恋得很痴。方才我还以为，你喜欢那只黄毛小狐狸，也是同它一样哩。”

    王砚从牙缝中道：“雪麻糖几时将它叼回来的？为什么我竟不知道？”

    夫人再轻轻叹息。

    王砚面无表情：“这时候没工夫说废话，重点。难道你弟弟也去了月华阁？他同你说的？”

    王砚温声道：“冒昧将姑娘带来寒舍，又在此时相请，甚是惭愧。”

    王砚的小厮望着伊西娅没入黑暗中的身影，嘀咕：“大公子，小的不明白……大公子是不是还留了什么后手？”

    王砚一把揪住她，一字字道：“那个宝宝，在哪？”

    王砚用意料之中的目光打量着笼中那只灰毛、弯喙、红尾巴梢、颈上一圈麻点儿的“小宝宝”。

    夫人理了理鬓发，嫣然：“同我说什么求字，定然按吩咐办好。”再替王砚整了整衣领，由侍婢扶着上轿离去。

    王砚着其他人退后，亲自提起鹦鹉笼走进寮内。一只鹰转头扇翅，鹦鹉瑟瑟缩了缩脖子，突然一挺胸脯，冒出一声鹰鸣。

    王砚耐着性子问：“你们怎么知道？”

    王宣捂着嘴别过头，吭吭两声。

    王宣道：“跟嫂嫂在溶园厅中候着你哩。”拍拍王砚肩膀，“哥你保重。”

    夫人的身形一顿，蕴绮掀起软轿的垂帘：“哥你这会儿审人？打算在哪儿审呀？”

    王砚皱眉：“此乃公务，没你胡说八道的份儿。”

    王砚再问：“尸体在何处？杀她的人是谁？”

    伊西娅点了点头：“嗯，夫人让我沐浴，就洗掉了。加醋，能洗净。”

    蕴绮却不服气：“从没听说哪个鹦哥会学鹰叫。你看它脖上这圈麻点儿，跟雪麻糖一模一样。只是它不白，想来因它毕竟是只串串。哥你就认定了一只隼不可能喜欢一只雌鹦鹉？”

    伊西娅摇摇头。

    小奴打开寮中一门，一排鹰蒙着眼罩栖息在架上，听得动静，都扑翅躁动。

    王砚径往内宅去，廊下黑影一闪，王宣跃下台阶：“哥你总算回来了，娘子军们刀都磨了好一阵儿了，正等着你哩。”

    伊西娅再又摇了摇头：“你，没有清楚。我说了，你也不会清楚。”

    王砚看向东南内院：“蕴绮回来了？没睡？”

    一刻钟后，婢女们捧着一只鸟笼进去厅中。

    蕴绮扑哧一笑，掩口看着夫人眨眨眼。夫人回身自侍婢手中接过一件斗篷，替王砚披上。

    王砚一点头：“好，你这么贤惠大度，回头我列个单子给你。”

    王砚道：“真假我自会查证，但你须得给我一个和之前不一样的说法。”

    伊西娅继续摇头：“你，查不清楚，就不能知道，真相。”

    蕴绮瞪大眼：“那雌鸟给雪麻糖生了一只小宝宝，雪麻糖把它带回来了！”

    夫人委委屈屈掏出帕子，拭了拭泪：“你明察秋毫，这都算的出，还审妾做什么？阿述过去那边，原是瞧瞧刘侯的长孙，你知道他清高的脾气，不会做这样的俗事。”

    “我嘱咐厨房备了些点心热汤，便着他们送到厅中去。夜露清冷，吃茶伤脾胃，只饮紫苏木樨熟水罢了。记得莫又要杯子丢一旁，凉了也不让人添换，这时节饮不得冷水了。”

    王砚一笑：“姑娘的旧主人，海琳娜，我已去查了，她不见踪影已有数月。你可知她去了哪里？”

    蕴绮道：“你成天日理万机的，谁敢拿琐事烦你？就前儿叼回来的。刚回来的时候，只是吓得有点傻，掉了几根毛，可一点儿伤都没有。哪只鸟能在雪麻糖爪下做到这样？这就是父子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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