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湖经验着实太少了。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懂。”又向少女的背影扬声道，“喂，去你家有能避开旁人的路么？要是其他人发现了我们兄弟，你可就挣不到独一份的钱了。”

    妇人嫣然：“小少爷真跟个小大人一样。来，这里坐，告诉婶婶，你多大了？还没十岁吧。”

    兰徽皱了皱脸：“多谢蔡婶。”他不想吃被吹过的汤，但碗中的浑浊米汤闻起来很香。

    启檀挑眉：“不错。某一看便知，村姑母女，乃寻常乡下妇人也。但凡事即便有十分之把握，仍要存一分小心。这才是行走江湖之道。你还太嫩，方才被人一问，差点把老底都交待了，这样怎么能行哪。”

    兰徽眨眨眼，启檀冷笑：“我与小影子之间无需你这长舌妇挑拨。该跟谁混，小影子自己知道。”

    “你们不是兄弟吧，哪有哥哥这样对弟弟的。你们是两家的孩子？”

    妇人瞪了一眼要还嘴的少女，回头向启檀道：“小公子，我们乡下的井，水都涩，生水吃不得，要凉坏肚子的。我灶上煮着粥，还有些饼子，你们若吃不惯，再吃些别的。想吃煮鸡蛋也有，但要洗再煮，也得些时候。你们总不能就在外面站着吧。”

    走了一时，出了树丛，再穿过一块杂草丛生高低不平的荒地，少女躬身钻进了一道破旧的篱笆洞。启檀和兰徽随着钻过去，只见眼前一道矮墙，几间矮趴趴的小屋，黄狗站在墙边，又开始冲他们汪汪吼叫。

    “吃白水太伤脾胃，我们乡下水涩，怕你们也吃不惯。粥还未煮好，先舀些汤来你们喝着解渴暖暖胃，饭马上就好。”

    油灯的火光摇曳，热腾腾的粥与野菜饼被端上桌面，蒸蒸雾气朦胧了视线，令这狭窄屋内又添了几分温暖。

    兰徽的手掌摔倒时蹭破了皮，蔡黄氏捧着他的手吹了吹，仔细替他清干净伤处，捣了些草药敷住，再用干净帕子包裹。

    “这两个孩子，是谁家的？”

    兰徽暗暗赞同地瞧瞧启檀，看来浪无名也是懂些江湖规矩的，传奇中有录，赶路行走，即便见到形貌若老弱妇孺者亦不能掉以轻心，须谨防暗算。现从井里打出的水，带壳的煮鸡蛋，最不容易被下毒。

    妇人立刻笑了：“小公子，我们这乡下人家可备不出值你这些银子的东西。在外面可不要轻易把钱给旁人看，快收起来吧。我灶上正好做着饭，先进来喝点茶水，跟着就能吃了。”

    这般的乡野民妇，他平生头一回直视，行见面礼，更是开天辟地第一遭。想以往，这妇人便是想对他磕头，都到不了他十丈内。此时手一抬，豪情感慨顿澎湃在胸中——

    妇人拿过一条手巾，擦擦兰徽脸上的污痕，又替他拢拢跑散了的头发，再看向启檀：“这位小公子比你弟弟也大不了几岁罢。莫怪婶婶多话，你们两个小孩子怎会自己在外面跑，家人该多着急。”

    妇人顿时变了神色：“那你们两个孩子，要怎么过活？可有亲戚投奔？”

    启檀仍搅动勺子，待兰徽一碗都快喝完了，方才慢条斯理饮起来。

    “在下江湖经验虽不算深，但与浪兄结伴同行，尚能应付。”

    兰徽正色：“多谢赐座，晚辈明年便十岁了。”

    妇人责备地转头：“苋苋，休要无礼。”

    栅栏内探出半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妇人的身体。妇人看见兰徽和启檀，怔了一下，彻底走了出来。

    兰徽挪动了一下双腿，他的腿很木很酸，刚才摔了一下，现在膝盖和脚踝还有些疼。他谨慎地看着妇人，觉得她确实不像坏人，又再看向启檀。

    “可要记得忌口，最近不要吃发的东西，别乱玩水，知道么？”

    少女跺脚：“土球，别叫！”推开两道矮墙垛间的木栅栏。

    少女一脸无所谓：“行，你们不怕死就跟我走吧。”掉头快走。

    妇人再惊诧：“难道你们还不是亲兄弟？”

    少女呵了一声：“十几个煮鸡蛋？哪来这么多的蛋？谁还单给你们再烧火起锅煮？我家可不是开酒馆的，想点菜回城里街上去。一百两银子这也没得买！”

    兰徽的心微微抽搐了一下，想起了爹爹，转目避开妇人怜爱的目光。

    “他怕死，怕里面下了药，拿你试毒呗！”那少女苋苋端着水盆大步跨进屋内，把木盆放在凳子上，来回扫视他二人。

    兰徽还未开口，启檀又抢道：“他叫吴影，我叫吴名。你们母女贵姓？”

    蔡黄氏抱着袍子走到门前：“那你把筐里的鸡蛋都洗了煮上。”

    兰徽道：“是你要来这里的。”

    兰徽起身道：“多谢。”

    启檀一挑唇：“我怕烫。”

    启檀正咬了一口饼，却见对面兰徽攥着饼歪向地面，他一怔，猛站起身，却一阵头晕，脚下不稳，砰一声，摔倒在地。

    妇人含笑揉揉他头顶：“好乖。是了，婶婶还没问你叫什么。”

    兰徽第一次踏进这样的地方，不禁好奇地四处打量，进堂屋时一脚踩下门坎，差点又跌了个跟头，妇人赶紧扶住他：“乖啊，小心些。”

    他打了个呵欠，眼皮渐渐下垂，黏上。

    兰徽又噎了一下，忿忿地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汤。

    兰徽从碗上抬起眼：“你，为什么要等我喝过才喝。”

    苋苋叉腰道：“那你何必怕我说话？”

    苋苋的声音又从门外飘了进来：“娘，娘，饼子好了。”

    苋苋嗤一声，看向兰徽：“小鬼，姊姊劝你一句，乖乖回家，别和这种人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