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为是商人杀了人吧。”

    知止道长便对县衙的人说，他占了一卦，姝娘的相公在北方。

    他小时候也思考过这是否叫行骗，师父道，现在的事，将来的事，有人是算出来的，咱们是瞧摸出来的，但讲的都是真事，怎么能叫骗呢？不过你得好好查，若说错了，咱们就真成骗子了。

    张屏行了一礼，匆匆走到廊下，跟着小衙役转过屋角，被冯邰叫去的几个捕快和刘主簿一道站在空地上。

    “后来，学生又发现，有个外来的商人赖某常与姝娘的相公李大来往，出入一家刚开的赌坊。赖某显然是赌坊的东家之一，故意拉人下水赌博。大约过了一两个月，李大突然不见了。”

    张屏觉得很有道理，就更努力地各处打探。

    “再一日，有人在城北树林的枯井中发现了李大的尸首。尸首手中抓住一个穗子，是那商人赖某常戴的玉佩上的。”

    张屏又抬眼看向兰珏：“学生多谢大人教诲。”

    张屏仍盯着地面：“那年学生家乡遭灾，父母皆亡于灾疫，师父知止道长收养了学生及许多与学生境况相同的孤儿。师父不能费观里的粮钱，便替人算卦挣钱。”

    想不到这样的话竟会中张屏口中说出来。看他垂着眼皮坐着的模样，兰珏竟想起了背不出诗文的兰徽。

    县衙的仵作亦提出异议，赖某身量甚高，若是用刀捅死李大，刀口伤痕不应如此。但知县觉得，玉佩是个直接的证据，刺死李大的，是一把胡人用的弯匕首。赖某是从边塞过来的客商，所以有这样的刀，这又是一个证据。赖某难脱干系。赖某刺死李大的时候，弯着腰或叉开了马步，也是可能的。

    张屏再点点头。

    面店小伙计对姝娘的好感，早有街坊的三姑六婆瞧出来了。那商人赖某成天在姝娘家进出，也逃不出奸夫嫌疑。

    兰珏望着张屏眼中的亮光微微一笑，难怪许多人好为人师，教导一个年轻人，见得他虚心聆听后的神情，确实有种别样的愉悦。

    “算命这事，不单得讲出已经有了的事，还要说出还没发生的事，才能让人信。人之日常，吃穿住行，都有规律可循。若有蛛丝马迹，近期要发生的事，也不难推出。”

    知止道长便称要替李大做超度法事，扶了一乩，在沙盘上写了几个当字。当铺老板露出了破绽，后来衙门的人在当铺老板家找到了玉佩。

    姝娘捱不住拷问，又怕连累小伙计，便在牢里自缢了。

    而现在听了张屏这些话，他忽然又觉得，不论如何，张屏的确是想要上进的。

    兰珏沉默了片刻，其实他暗想过，张屏已经是这副棺材板子模样了，如果还吸收吸收冯邰的作风，恐怕得羽化成一块商周老坑的玄铁板子，一丈之内，都不能站人。

    兰珏失笑。

    兰珏问：“你那时多大？”

    兰珏道：“我知卜算一事，许多其实是靠察言观色。难道这便是你喜好查案的由头？”

    张屏接着道：“要算得准，才有人来。”

    张屏点点头：“是。但姝娘的公婆闹到公堂，说媳妇与人私通，谋害了亲夫。”

    “学生接触的第一桩命案，就是在帮师父算命的时候。案子的关键之人是南街的一个女子。名叫姝娘，她对学生也很好。”

    她在牢里自尽了。

    却不料街坊的三姑六婆又抖出了面店的小伙计对姝娘有好感之事。

    这账房惯好在账簿上动手脚，但老板查账十分厉害，那几日老板的眼神突然不好，让他捞了不少油水。不由得出手大方了起来，更在酒桌上说漏了嘴。

    兰珏笑道：“看来你们师徒的生意口碑都不错。”

    可惜姝娘已嫁，那小伙计很穷，姝娘怕惹来是非再挨打，就故意躲着他。

    “恰好学生发现了，那几日当铺的一个账房举止有异。支使学生帮他跑腿，还给了几文赏钱。”

    兰珏第一次听他详谈自己的身世，突然就说起来了虽然略显没头没脑，但兰珏还是动容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