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回大人询问，大人可是指此山未经改建之前？下官初到此县时，山顶上只有一座小庙，一些树木罢了。”

    张屏把烧饼掰成两半，又将其中一半递与谢赋，另一半自己咬了一口。

    谢赋道：“慈寿姥姥之棺，埋于庙中圣感殿内。下官命人改建时，并未惊动，只是将殿阁扩大，殿名亦是当初的。”

    他便颤着双手接过烧饼，再在心中凄然一笑。

    在姚岐身后跪下的姚家管事亦抬起头，亦浑身一震。

    谢赋心中警钟大响，暗暗扫视着张屏。

    张屏觉得，谢赋应该不再想着轻生的事了，自己亦已如兰大人柳桐倚一般，先与谢赋消去了生分，可更无妨碍地开始谈正事了，便正色道：“敢问谢大人，当年此山顶上，本是什么模样？”

    谢赋站直身，只觉得张屏的视线在紧紧盯着自己。他顺下眼帘，沉默地站着不动，在心里凄然苦笑，天啊，天啊，你还要怎样折磨我！

    姚岐在县衙门廊处团团乱转，恨不得立刻冲出门外，快马加鞭，只奔京城，敲烂京兆府大门前的鼓。

    谢赋只得在另一块石头上坐了，张屏方才在大石头上坐下，又咬了一口饼，肃然道：“此饼冷了，已不酥脆了。”

    “是张知县让大人陪着他去踏看城外了。”

    “下官真是捡漏了。封大人出仕后，还多有向朝中为丰乐美言，真乃一段善缘。”

    张屏眨了眨眼：“我有些事，想请教谢大人。”

    “下官，谢过大人。”

    是了，为何他说他是张屏，我就信了？

    “下官……见过大人。有眼不识泰山，未能看出大人身份，望大人恕罪……”

    谢赋道：“不曾。”他有些疑惑，眼前这位张大人，怎么对姥姥庙如斯感兴趣？这位张大人，不像是信这些的人。

    张屏咬着烧饼立刻再从包袱里取出了一只，递与谢赋。

    谢赋望着地上的草芽道：“不敢当大人之请，承蒙垂问，下官定据实禀报。”

    “大人，学生有案报官！学生老父惨在京城被毒害，已由京兆府查办。学生回家报丧，一路有人跟踪，到家之后，宅子竟也遭了贼盗。此事绝对与亡父被害一事有关，请大人彻查！”

    姚岐的视线越过张屏，左右扫视，却听身后的管事颤声低低道：“少爷……他就是一路跟着咱们的人。”

    此时此刻，求死，已是不能够了。眼前这人，毕竟已是顶头上司，执意要与自己分食一饼，又怎能不从？

    谢赋继续道：“这些神道，多为乡民妇孺所喜，下官若是请当世诗词名家题碑文，怕是他们也不认得。区区一座姥姥庙，下官亦不能请府尹大人过来题文。”

    谢赋微微敛眉，唯有将饼和水袋放到一旁，起身双手接过，再于张屏身旁俯身单膝跪下，开始画图。

    谢赋只好勉强道：“下官食之，甚甘美。”

    但管事家人都拉住了他，向他说，老员外生前就是因报案之事对谢大人愧疚不已，才去了京城，遭逢不幸。姚家的大宅田地家产都仍在丰乐，就当是为了老员外，这回也先把案子报到县衙。听说将要到任的新知县是刑部陶尚书的门生，不久前曾助大理寺破了一桩大案，说不定找出些蛛丝马迹，京兆府派人来丰乐的这段空档，亦不至于白费乃至错失什么。

    张屏再点点头。

    他再看向张屏，正要试探着问“大人为何提到这些”，张屏肃然道：“姚员外死了。”

    思量片刻，谢赋未答话，反先问：“下官逾越，想请问大人，姥姥庙之神迹，大人信么？”

    “石壁上姥姥庙的来历，是慕叶生自己所写，还是……”

    谢赋立刻道：“不敢，大人请，下官站着便可。”

    谢赋闭了闭眼，双手恭敬接过水袋：“下官，感激不尽。”

    张屏道：“坐。”

    姚岐猛地甩开众人，向大门处扑去。

    谢赋再蹙起双眉：“大人是说侍奉姥姥庙的那些？下官到丰乐之时，选童男供奉姥姥的规矩已革除。”

    明晃晃的灯笼，簇拥着两条人影正走到县衙门外。

    谢赋再接着道：“下官本来想请西山红叶生、白如依之类传奇名士来题碑文，拜神求姥姥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些人，看过他们所著的传奇或由之改编的戏文。旁人得知这么个人物都信了，好奇也会来看看。他们说不定还会在以后写的传奇里提一提此处，方才前去相请。但当时或是找不到其踪迹。或是笔润太高。那时，封大人尚未出仕……”

    张屏走到林边一大石头旁，又看看谢赋，谢赋行到近旁，在下首处站定。

    谢赋惊住。

    张屏道：“请坐。”

    张屏再眨眨眼皮，他买的是咸酥烧饼，不过卖烧饼的舍不得搁盐和五香面，葱油刷得也不多，咬起来皮皮寡寡的。

    张屏将水袋挟在胳肢窝下，又在小包袱里掏了掏，从一个纸包中掏出一只烧饼，递给谢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