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男子眯起眼，玩味地盯着他的脸：“呵呵，怎么，你连丰乐县姚某的尸首都不认得？”

    柳桐倚点点头：“是，尸身已被动过，且中风心梗而死，与有些毒药致死的特征相似，不找仵作验尸，单凭匆匆一看，看不出什么来。张兄这次过来，也不是想看姚员外的尸身吧。”

    他是说自己以前见过很多乌鸦，但丘礼书肯定不会这么理解。

    张屏立刻点头：“我也这么想。” 遂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姥姥庙的事告诉了柳桐倚。

    张屏一怔。

    张屏再嗯了一声：“若姚员外死于非命……”

    男子看着他：“为何不惊讶？抬头再往这里看看。”

    柳桐倚微微皱眉：“可我总觉得，有一点很奇怪，姚老员外发现儿子丢了，为什么非说是被姥姥抓走了？还有，好像这家人刚发现小公子不见了，都不知道不见了多久时，就很着急。姚小公子不是九岁，也不是女子，如斯紧张，是否焦虑太过了一些？”

    张屏道：“好。”

    张屏对姚员外之死，尚不能判断太多。柳桐倚又问了问他之前姚小员外的案子，此案让冯邰和王砚掐到了御前，大理寺看了场热闹，因此，王砚破案的过程，只是从街边旁敲侧击问得的张屏，反而不如柳桐倚知道的详细。

    张屏跨进门槛，向床头方向行礼：“下官张屏，拜见知府大人。”

    张屏转而看向了小吏：“好。”

    京兆府辖管京城，府衙自然异常庄严恢弘。张屏过了一道又一道门，经过一层又一层屋脊，差不多了走过了四五个宜平县衙串起来的长短，进了一道月门，前方一道白墙灰瓦的房屋，门与廊柱都是黑色，与经过的屋子完全不同。

    小吏立刻道：“那张大人便赶紧过去吧。丘大人，张大人，小的还要回衙门，就先告罪请辞了。”一揖做别。

    张屏躬身：“回大人话，大人罩衫之下，穿着知府袍服。”

    柳桐倚一笑：“对，是我武断了。与你我交谈最多的是长子。还有些家里人我们没见到。”

    姚员外身形适中，所着寿衣显然是临时买就，衣料做工虽好，尺寸略有出入，尤其鞋面，不甚贴脚。尸身面覆盖布，双手微握，稍露在袖口外。张屏斜站在灵床尾处，躬身抬头时一望，瞅见姚员外左手的指甲，似无异色，看手形，掌心中必已被孝子们放入了钱或金玉，定然也不是死时的形状。

    门，缓缓打开。

    回到柳桐倚的小宅，刚下马车，便有仆从来报，兰侍郎大人府上遣了人过来，曰侍郎大人不日将离京，小公子想在临行前见见表兄，请柳桐倚到兰府一叙。

    张屏认真地道：“是我该谢谢你。”

    柳桐倚看向他：“张兄可看出了疑点？”

    张屏道：“老鸹爱吃荤，喜腐气，好栖空旷高处，因此常见于田间坟地的野树上。而非丧气之故。这里僻静，所以多。”

    张屏点头。

    盏茶工夫后，沉默的张屏终于开口：“柳兄。兰大人，为什么去丰乐县？”

    柳桐倚浮起一抹微笑：“哦，我亦不太清楚，似是仍与公事有些关联。若明日你我同去姑父府上，正好问一问。”

    张屏点点头：“好。”

    张屏谢过小吏关照，跟着丘礼书继续往里走。

    吏部竟大清早就派了一名小吏带着一辆马车来到柳桐倚的小宅，曰奉命引张屏到京兆府衙。

    屋脊上那只小乌鸦扑扑翅膀，呀呀叫了两声。

    男子道：“呵呵，仅凭衣服就断定一个人的身份？武断，草率。”

    两人行礼毕，出了灵棚，柳桐倚又轻声道：“老员外素善养生，却不曾想……叹匆匆。”

    张屏补充：“不是长子。”

    礼房的丘礼书在内门廊处相迎，向张屏与小吏施礼道，知府大人正在亲自处理一重要之事，不能在厅内相见，但请张知县移步到知府大人此时所在之处。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着，在平整的京城街道上，无丝毫颠簸。

    张屏道：“嗯，我觉得，那个让别挪动石棺的人……”

    礼书却道：“知府大人已经说了，请张大人过去相见。”

    一个人躺在床上，直僵僵的，光着双足，显然不是活人。

    张屏直起身，看向男子。

    次日上午，张屏穿戴上知县行头，前往京兆府衙门。

    进了车厢，柳桐倚叹了一口气：“人生在世，无常太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