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丁之童突然笑了。

    两人做到淋浴房里，一室水汽氤氲。不知是水温太热，还是过程太上头，丁之童擦干了身体，吹完头发，两颊的绯红半天不肯褪下去。她看看时间，还是穿上衣服要走。

    丁之童眼底还没干，又笑出来。没错，她是这么想过，在她经历了一场又一场荒唐的交易之后，那些交易存在的唯一作用似乎就是为了让局内人雁过拔毛而已。

    特殊时期，机场戒备森严，下了出租车便要接受阿Sir的检查，一张机票下面仅限一件行李。漫长的安检之后，两人险险赶上登机。

    两人于是互相报了买入时的单价，拿手机出来算了算涨幅，再打听门牌号和楼层，结果发现就在前后楼，说不定从他的客厅就能看得到她家的厨房。

    丁之童点头听着，这些话秦畅都跟她说过，不止一次。

    甘扬也醒了。两个人又像从前一样一起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面洗漱，丁之童给他找了一个电动牙刷的替换刷头。她洗脸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刷牙。卫生间很小，非要挤在一起。

    她约这一次早茶，只不过是想有一场好好的告别，却没想到在这个闹哄哄的馆子里，又会有落泪的冲动。

    What？她笑出来，只当他胡说八道。

    每次做到这样的梦，她都会迫不及待地想要醒过来，然后长吁一口气，确定自己不会毫无准备地上考场，不会穿着睡衣和拖鞋去面试，银行账户里有足够的钱买所有她需要东西。还有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家，她其实可以独自拥有，甚至比与别人共有的更加契合她的心意。

    丁之童尴尬，没想到他又会提起那件事——因为跟客户谈恋爱，他让她去看看病。在此时此刻，这个话题显得尤其讽刺。她简直不能确定，秦畅是不是又看出了点什么？

    等她洗完了要走，他才拉她回来，看着她问：“现在能说了吗？”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东方曼哈顿的房子吗？”她重提旧事，也有些是故意的。

    “去哪儿？”甘扬拉住她问。

    甘扬意外，说：“我本来还以为你会在香港买房子安家……”

    随即便又想到离她最近的那个例子——卞杰明。卞总在2000年初的几年里迅速地积累财富，但也在仅仅几年之后又迅速地葬送了自己的名声。虽然人还没进去，但他已经跟他包装过的那些企业一样劣迹斑斑。而且，美国虽然“自由”，但打官司可一点都不便宜，他现在尚且拥有的自由是非常昂贵的。

    但甘扬总免不了要多想，问她：“回去之后打算住哪儿？”

    “当然是住我自己家啊。”丁之童回答，心里说，难道是你家？

    但秦畅说的却不是两者之中的任何一个：“我本来一直认为，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也可以走到一起，结果发现婚姻太难了，许多琐事累积起来，最后还是不行。但等到事情彻底过去之后，我回过头去再看，发现自己还是可以相信的，婚姻的核心就是爱情。尽管我失败过一次了，但只要是从这个核心发出，不管结果如何，过程中的每一秒都万分值得，更何况结果也不都是不美好的。”

    秦畅仍旧笑着，笑完了又摇头，说：“你这就错了，不是因为你幸运。”

    “王怡的实验室在漕河泾，LT资本的上海办公室也租在那里，所以就住那附近了。”他解释。

    但这套偏偏还是管用的。是他先忍不住，低头下来吻她，但也是她双臂环上去，回应他的吻。

    因为临出门耽误了一会儿，她到的时候，秦畅已经坐在那里看点心纸。

    甘扬怔了怔没说话。

    两人共事十年，这是秦畅第二次跟她谈起这么私人的话题，也许是要走了，没了忌讳，但也只是到此为止，再开口又回到了工作上。

    已经是早晨了，窗外是香港四季如一的阳光，以及车流在城市深谷之间疾行的噪音。她摸到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起来穿衣服。

    “说什么？”她装傻。

    “比你早。”她含糊其辞。

    这梦境太过平淡而真实，以至于此刻她将醒未醒，错觉自己真的回到了那里。十一年的光阴好似一晃虚度，熟悉的拥抱和抚触又一次近在咫尺。她舍不得醒来，但缱绻之后还是睁开了眼睛。

    丁之童走过去坐下，两人一起选了吃的，又要了茶。

    “发生了什么事啊？”他关了门，循循善诱，“昨晚你跟那帮人吵架，说得好像明天就不在这里了。”

    “怎么了？”秦畅问。

    秦畅公布答案：“就是我叫你去看心理师的那次。”

    又给他听出来了。

    丁之童没懂。

    丁之童只当他是忘记了，略略失望，继续说下去：“挺老的一个楼盘，就在我外婆家的老房子后面。当年造起来的时候，我还在读中学，天天都能看见。后来出差回上海，也没太多时间，去看了一次觉得还行，就买了。”

    “也没什么，接受现实了呗，”丁之童也笑，“就是想谢谢你，在这个行当里，能遇到你这样的老板，这样的mentor，是我的幸运。”

    她回头说：“不是你传我的秘笈嘛，事已至此先吃饭再说。我早上约了人饮茶。”

    “漕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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