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

    丁之童点头，不用特指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候，她记得自己跟着他在伊萨卡的雪地里跑步，半真半假地问，你家到底多有钱？有没有上市公司？

    说完这番话，她没有给他回应的机会，直接拿出手机打给Wilson，才刚接通就问：“你们现在在哪里？”

    你好直接啊，丁之童怔在那里，半晌才答：“我已经说过了，我就是为了‘训练盒子’那个项目，没有其他目的了。”

    十年了，究竟是什么样的脑洞，让你突然坐在这里给我讲这个故事？

    “不用。”丁之童摇摇头，回身就看见甘扬正从石库门弄堂里走出来，也打发走了自己那边的几个人。

    “好，我懂，我跟你约时间，我们再谈。”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丁之童道歉，招手叫了李佳昕过来，说自己要去跟甘总聊一聊，让他照顾好Wilson。

    朗廷离这里其实只有几步之遥，抬头就能望见。丁之童知道他是想去个私密些的场所，偏偏转身要朝新天地里面那一片酒肆走，说：“我就住附近，我们还是在这里找个地方吧。”

    丁之童低头看着手机，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她应该接受这个解释，也努力让自己隔开着一层去理解这个故事，只想那些数字和事实。从08年9月到09年7月，A股IPO暂停了10个月，09年8月开始又一路下跌，后来的三年都是全球主要经济体里表现最差的市场。

    “真的，甘扬，”她也看着他说，还是心平气和地，“十年了，大家都变了，也都已经开始各自的生活，再说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现在过得很好，相信你能看得出来了，这次找你也真的只是为了‘训练盒子’的项目。如果你愿意考虑一下，那我们再谈。或者你说那就是最后的决定，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工作……”丁之童抬头苦笑，说，“要不，我们明天再约吧？”

    这番腹诽，自然没有得到回应，甘扬只是问：“你那个时候怎么样，能告诉我吗？”

    气氛很好，但丁之童却不怎么想说话了，完全没了这一整天的热情，只是听着Wilson谈他在新加坡的工作，隔一阵点点头，再接上一句什么。

    “有些话，我一直想跟你讲……”甘扬终于开口，声音既沉且缓，也跟从前不太一样，但听得入了耳，就像一片细细的砂锯从心上擦过。

    “我过去找你。”

    Wilson在旁边辨出些异样，关切地问：“怎么了？”

    氛围突然就不对了。

    “不用我跟着？”李佳昕轻声问。

    夜色下的上海终于能叫人觉出几分秋意来，凉风拨开纱笼般的云雾，江上明月当空。身边尽是周末出来聚会的年轻人，其中很多老外，操着口音各异的英文，还有小桌上的灰鹅伏特加，都叫人错觉身在异国某地的小镇酒馆。

    原来就是这样，世界上所有的事果然都是因为钱。

    电话挂断，她对甘扬说：“麻烦你把我送到福州路吧。”

    丁之童的心猝然收紧，却又觉得好笑，反过来问他：“你提这个干什么？这跟我们要谈的事情有关系吗？”

    但那辆黑色保姆车已经从泰康路拐过来，靠边停下，车门滑开。

    Wilson一个人坐在玻璃围栏旁边等她，李佳昕已经在吧台那里聊上一个妹子，丁之童跟他摆摆手，让他不用过来了。

    好在车厢里没有她想象中的星空顶、胡桃木内饰、游艇风吧台和遥控风情遮阳板，看起来十分简洁，只是个休息办公的地方，甚至闻不到空气清新剂的人造香味，想来也没人在车上抽烟。

    “我回国之后。”甘扬补充。

    但紧接着却听见他说：“没结束，丁之童，没结束。我知道已经过了十年，大家都变了，你已经开始自己的生活。但我还是喜欢你，再看到你的第一眼浑身血都凉了。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多的东西要去重新了解，我愿意去了解，十年的改变要去接受，我愿意接受，不管有多难。”

    “她跟投资人签了对赌协议，约定在08年底之前上市，但那年的A股IPO暂停了，要回购股份，还有股东纠纷，我留下来帮她，所以没再去美国。”甘扬继续，说得简略而清晰。这些话，他本以为只要说出来就可以解释所有的问题，直到此刻才觉得其实早已经过了应该被说出来的时机，显得那么久远而且无力。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她还是想问，是觉得我不会跟你站在一起吗？

    这显然就是在明示自己单身了。

    “丁之童……”对面连名带姓地叫她。

    那边倒是意外之喜，说：“结束了吗？我们还在The Captain。”

    一路过去再没有人说话，好像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车开到老船长门口停下，丁之童下了车，上露台去找人。

    “我们再约时间吧。”丁之童草草收场，把电话挂了，直觉又回到了伊萨卡宿舍的楼底，有个人追着她问，要不要谈个恋爱。

    “甘扬，”是丁之童先开了口，这回没再叫他甘总，心平气和地跟他开诚布公，“你应该认识我同事吧？你们见过的，我们今天约你其实就是为了‘训练盒子’那个项目……”

    IPO暂停，对赌失败。你背了债，拼命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