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听到这里，甘扬才意识到她这是在给他背简历。

    “当然。”丁之童下意识地回答，而后在心里对甘扬说：你看，大家都已经开始了各自的生活。

    Wilson也笑起来，遗憾道：“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去北京，还有别的活动要参加。”

    甘扬说：“我跟你提过的，柳总那个时候在筹备IPO。”

    “理解，”丁之童继续，“我知道我们之间意见的分歧，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可以再约个会，大家一起坐下来听听对方的想法呢？”

    这其实就是她想说的，就是这么简单，说完便等他的答复。

    搁在桌上手机就是这个时候震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她刚刚加的那个名字，LT甘总。

    “这里不好停车。”甘扬解释，一只手揽在她背后示意她上车，别无二话似的。

    “什么时候？”丁之童明知故问。

    “我明天就回香港了。”

    误会误会，失敬失敬。

    不过等一等，现在这些跟我有关系吗？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呢？

    丁之童看了他一眼，更加觉得这个人陌生，念在要做生意，还是跟着他上去了。

    所以，不是你爸爸找了一家正在募资的PE，出了笔钱，让你做有限合伙人？

    “那时候情况很不好，我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甘扬解释，更加觉得荒唐，那些年的多少坎坷，总结到一句话上，好像什么都不是了。他当时为什么不告诉她呢？理由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那为什么你的心率带没报警？丁之童突然想问，话到嘴边又觉得太幼稚了，忍住了没说。

    “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甘扬看着她。

    内心独白全是调侃，只有她自己看得到那片砂锯之下渗出的血珠，痛得叫人轻嘶出声，眉头都要皱起来。

    “我接个电话。”她蹙眉，跟Wilson打了招呼，离开座位，慢慢走到露台另一边的围栏旁，这才按下了接听键。她似乎听到他呼吸的声音，以一种努力控制着方式，深深地吐尽。但她又不能确定，周围有人在说笑，楼下车来车往，还有江面上的风声，也许只是错觉而已。

    “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告诉我呢？”果然，丁之童问，声音很是平静。

    一整天下来，从赛场到城隍庙，夜上海再到这里，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第一次聊起这么私人的话题，但丁之童没往下接，只跟了一句玩笑：“怎么保持工作生活平衡？没生活就可以了。”

    “你呢？”甘扬问。

    “真不好意思。”回到小桌边，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一次跟Wilson道歉。

    这人叫了她大半天的“丁总”，现在叫她“丁之童”。每次听到他这么叫，她都觉得下一句会是——你是不是有病啊？

    甘扬却好像怔了怔才转到跟她一致的频道上，答：“那件事，我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我不赞成袁超他们马上做下一轮融资，对长期发展没有好处，资金上也没这个必要，袁超现在也是这个态度。”

    哦，原来是这样。丁之童听着，在心里想。

    Wilson却只是笑，说：“没关系的，我自己也总是这个样子，一个月二十天出差在外面，难得约会一次还要打哈欠，前一个女朋友就是这么分的手。”

    但再转念，又觉得他其实是说了的——两个人不在一个地方，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一点都没错。

    但有那么一会儿，对面只是沉默。车子已经汇入淮海路上的车流，窗外是城市璀璨善变的灯火，周六的夜晚，到处可见闲散愉快的路人，车厢内的空气却像绷紧的弓弦。

    这一问她是真的想还给他，但念在他是客户，还是克制住了，稳了稳情绪才开口。

    丁之童想说，甘总想在哪儿聊啊？但最后只是简简单单地问：“我们去哪里？”

    结束了吗？这一问在此刻显得尤为讽刺。丁之童没有回答，只是道：“我现在过去找你们。”

    甘扬说：“我送你回去吧。”不等她回答，已经拿出电话打给司机。

    他不跟她绕了，说：“你10年去香港，跟冯晟就是那个时候分开的吗？”

    Wilson和李佳昕叫了辆车，还是去了福州路。众人挥手道别，人行道上就剩下丁之童和甘扬两个人。

    丁之童顿了顿，开始给他讲：“我08年进入M行纽约office的产品组，这个你是知道的。09年，我从产品组转到了行业组，专门看TMT项目。10年去的香港，升职做了associate。13年升的VP，17年升director。前几年IPO做得比较多，都是海外市场，主要就是港股和美股。这两年出海不那么流行了，并购项目倒是越来越多……”

    丁之童没出声，等着下文。

    丁之童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甘扬你是不是有病啊？

    甘总想聊什么呢？丁之童没看他，只是在心里问。

    两人坐定，甘扬让司机围着这一片随便开，然后就关上了前后的隔断。车子应该做过全隔音，四周一下子静下来，连风噪都不大听得见。

    Wilson捧场地笑起来，接下去便问：“下次我要是去香港，可以约你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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