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  “你别胡说！”丁之童笑着打断。她现在的老板是秦畅。

    CEO却答：“没有，他其实让我关注一下盈利能力，实实在在地挣点钱，别急着搞什么预营收模式，也不要盲目地追求高估值和一轮又一轮的融资，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都没那么好消化。”

    “不记得了，没算过。”她破罐破摔。

    她于是又让李佳昕从别处下手，对CEO说：“你做的是个健身类的工具app，中青年女性用户占到六成。但LT资本同时还投了一个体育直播平台和体育社区论坛，这两家都是出了名的直男基地，物化女性，今天抵制这个，明天人肉那个，你真的希望自己的名字一直跟他们连在一起吗？”

    “我小本生意跟你们又不存在竞争关系。”

    而且，还是张熟面孔。那是一个名叫Wilson的美国人，亚太区慈善事业管理部新升的董事，常驻新加坡。尤为关键的是，人家汉语很好。

    那是她升执行董事之后参加的一次培训，地点在曼谷，汇聚了M行各地新升的director。其中有一堂课，培训师给他们讲十六型人格。

    “我正在看一个项目，材料里有一组数字挺发人深省的。2017年，全中国独居青年有5800万，2018年7700万，今年铁定破8000万了，其中一半没有性生活，而且这些人主要就分布在北上广深。如果真有问题，满街的人都疯了。”她回以数据，有种法不责众的逍遥感。

    现场做了测试，丁之童得到结果是INTJ。

    “我才没有那种已婚妇女的险恶心态，”宋明媚马上否认，“你知道的，我不是催你‘婚’。”

    “还有，你是创始人，公司你占70%，他现在愿意给你资金，但是股权会怎么变动你们谈过没有？而且，这个投资人过去做过哪些成功的案例？从我们的角度来看，你们很有可能成为这个领域下一个独角兽企业。你觉得就靠他，能投出个独角兽吗？”

    那是2019年新款，没有黄褐色的格纹，只是一件纯色的白T，领口下面印了一行小字，图片比较小，拉近了才看清写的是什么，全部都大写字母：I AM A UNICORN.

    宋明媚却不信，说：“有集体照吗？给我看一眼。”

    李佳昕又被放出去，对CEO说：“是不是让你追求理想，为了人类的共同进步努力啊？他是资本家，资本家说这种话当然容易啦。”

    但站在她的位子上，却不得不继续把项目往下推进，瓦解大股东跟二股东之间的联盟就是必须要走的一条路了。挑拨离间这种事，她常干，而话术其实都是差不多的。

    显然，那个创始人CEO临阵倒戈，把他们说的原话都告诉人家了。而这个人家，就用这样一种方式回应了他们，并且宣布了自己的胜利。

    负责这个项目的associate是个名叫李佳昕的男生，她从实习生一路带上来的，放到外面指哪儿打哪儿。

    I，Introvert，内倾。

    丁之童笑起来，还真给她发了一张，正明自己没说谎。

    对她来说，曼谷的培训更像是个假期，只可惜余额不足，只剩最后一天了。

    宋明媚跟她的打听的那个项目其实根本还没谱。

    这也难怪，丁之童知道很多投资人都很低调，甚至越低调越说明他能挣钱，不会浪费一分钟跟你讲话，因为哪怕就是那一分钟，你都耽误他挣钱了。

    “你多久没谈恋爱了？”宋明媚跟她算账，“两年？三年有没有？”

    李佳昕答：“听说他们背后的投资人自己也做实业，过去A股IPO失败吃过亏，所以很排斥这些。”

    这一年，上证指数最高摸到3288点，三年定期存款利率2.75%，一线城市商品房均价超过五万。

    果然，李佳昕跟CEO详谈之后回来告诉她，LT说可以再投一亿，让他们暂时不对外做融资。

    丁之童让他去查了查这个LT capital，结果很快就有了，那是一家注册在香港的资本管理公司，隶属于LT集团，每一次都是作为VC投了第一笔资金，term sheet都是差不多的签法，投500到1000万不等，拿10%的股份，一点都不黑心，之后的每一轮融资也都继续跟进，很笃定地继续做着二股东。

    一年多以前，同样也是体育健身领域，有两个类似的项目，她也听到过这样的答复：不缺现金，不急着做下一轮。但那段时间的确是互联网行业的低潮期，资本的热度退下来，估值偏低，有不少创业公司宁愿再等等。直到今年又一次撞上，她才意识到了其中的联系。

    “别说同事了，”丁之童补充，“一个项目上的律师、会计师、客户都不可以。”她是有过前科的人。

    “怎么样？”丁之童叫他有话快讲。

    丁之童却回想起了多年前的那次线上笔试，数理逻辑题后面跟着的那一大段性格测试，还有宋明媚说过的那句话——这人别真是你的soulmate吧？

    丁之童懒得去数，说：“我跟我老板保证过的，不跟同事谈恋爱。”

    “这什么人啊？”丁之童倒是奇了，一般的投资人追求的都是快进快出落袋为安，而且M行的牌子在这里，显然也不是不靠谱的那种。

    “成年人长期没有性生活，罹患心理疾病的可能性是正常人的1.5倍。”宋明媚给她quote数据。

    十二年之后，真相大白。所谓soulmate，只是雇主在筛选他们认为合适的人格特征而已。

    2019年9月，丁之童自觉参透了所谓“灵魂伴侣”的奥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