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临别坐在副驾驶位子上，丁之童又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抽出书里夹的一张支票递过去。

    仪式散了之后，丁之童还了帽子和衣服，陪着严爱华在学校里四处转了转，又在Cornell Store买了几样纪念品，然后去餐厅吃饭。

    丁之童调侃地想，《围城》里的方鸿渐之所以去买克莱登大学的文凭，就是因为他的父亲是科举中人，要看报条，丈人是商人，要看契据。在她读书这件事上，母亲也是花了大代价的，自然一定要来出席她的毕业典礼，眼见为实。

    “为什么？”他很严肃地跟她要一个理由。

    倒是宋明媚过来找她合影，卞总给她们当摄影师。

    丁之童刚来那会儿，严爱华在机场见过冯晟一面，大约印象不错，又是导游的好记性，直到现在还没忘。

    仪式在礼堂里举行，冬天离校的大多是硕士和博士，人数只有几百，不像每年五月那场几千个人坐在操场上，但也是一片黑帽黑袍，肩上披着代表学院的各色绶带，呜呜泱泱。再加上来观礼的父母亲友，还是挺热闹的。

    丁之童找不到别的理由，但甘扬也没话了，顺势接受了她的安排。

    丁之童坦白告诉他，因为她妈妈会来。

    甘扬听她这么说，当时就是一怔，许久才反应过来她居然是认真的。

    冬季的毕业生远比夏天人少，没等多久就念完了名字，发完了毕业证书。丁之童看到冯晟就在她前面，没隔着几个人，但他一直没回头，也没跟她说话。

    “还好还好，”严爱华自谦，“算单价也不比上海贵多少，就是面积大，一般都是独栋别墅，最小的也占一亩地。但是真的值得买，那里是美国最好的学区之一。以后有了小孩，不用千军万马也能上藤校了。”

    前一阵，她把毕业典礼的日子分别告诉了父母。

    冯晟的爸爸对这个也有些了解，说：“长岛是富人区，那里房子很贵吧？”

    有情有义地说，他们俩是同一所大学出来的校友，从申请学校开始一直到毕业找工作。现实一点来看，M行和L行都是BB大行，且都在曼岛中城，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多么天时地利的人际关系网，就为了这么点事再也不说话了？既没必要，也不值得。

    英语里管这叫Commencement，除了毕业典礼，还有开始、发端的意思。校长、教授和学生代表一一上台发言，一个个说着未来，说十年后二十年后会怎样怎样，叫丁之童这么个冷感的人一边觉得好假，一边热泪盈眶。

    丁之童怕的就是这个，暗自庆幸没让甘扬跟母亲见面。

    严爱华玩得挺尽兴，相机上拍了不少照片和视频，对刚才看见的卞杰明也是印象深刻，一边吃饭一边还在问丁之童：“你那个同学的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呀？”

    “你给的生活费没用完，暑期实习又存了点钱，还有前两天，M行的签约奖金和搬家费也都到账了。”丁之童解释，意思反正就是她不缺钱。

    严爱华自然听得懂这番话里暗示的背景，也不甘人后，说自己旅美多年，如今在纽约经营一个旅行社，家住大颈，生怕人家不知道大颈是什么地方，还要补充：“就是Great Neck，在长岛最西面，看得到海的。”

    “对的，”冯晟妈妈附和，“我就一直跟小晟讲，毕业之后房子也可以看起来了，肯定是留在美国好咯，只要是名校出来，又有能力的，谁会回去啊？”

    但甘扬还是没明白，为什么她母亲来了，他就不能去？

    而严爱华距离她五个小时车程，平常就是打打电话，但这一次却是立刻就说要来参加。

    丁之童不太想跟他说她家里的事情，只给了个泛泛的理由，普天下所有母亲都会犯的错：“要是让她看见你，信不信她立刻就查你全家的户口？”

    丁之童跟甘扬商量，让他那天别去看她戴方帽领毕业证书，仪式完了之后也别找她。

    就这样，两家五个人坐了一桌。丁之童帮着冯晟去给他父母买了餐食，等到他们端着餐盘回来，剩下三个中年人已经谈得挺热闹。都是上海人，说着沪语，颇有点他乡遇故知的味道。

    严爱华起初不知道是什么，接过来捏在手里，看了看上面的数字，有些惊讶。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又看到了冯晟。

    直到眼看时间不早了，严爱华还要开车赶回纽约，这才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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