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营造

    “那你想怎么样？”她反问，其实早知道他的心思。

    有一个男孩也过来抱住了Amber。他看起来大约两岁多，有一双特别漆黑的眼睛。他的拥抱格外深长，像是展开了全副心扉，倾尽了全力。Amber蹲下来跟他说话，但他只是看着她笑，一声也不吭。

    “杯子里装点热水，抱着睡。”她提议。

    露营灯下，魏大雷看着她问：“那是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他几岁？”Amber打断她。

    Amber和Sid很享受为人父母的感觉，在男孩六岁的时候，他们有机会回到G市工作，又在同一家孤儿院收养了一个不到三岁的女孩子，取名Gina。

    “白色，”他道，继续第二个问题，“最喜欢的歌？”

    Reactive attachment disorder，反应性依恋障碍，她又记起那个名词，记起前面常有的前缀，儿童。

    也许，他们的确很像，现在的她与十年前的曾晨，现在的魏大雷与十年前的她。宿命或者轮回，她不想逃避，但也不准备重复同样的错误。聚或是散，输或者赢，都要明明白白。

    没有人是一本摊开的书，没有一本书仅是十几页，她又一次这样想。

    “健康的孩子可以上幼儿园，小学，中学，就跟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晚上就回来住宿舍，跟我们员工宿舍挨着，周末也有外面的老师来给上一些兴趣课……”老师又继续介绍起来。

    她接过去看。那是一张翻拍的全家福，看背景像是在海边。画面中四个人，一对夫妇，一双儿女。两个孩子都只有十多岁的样子，但她还是能认出来，男孩是魏大雷，女孩是魏晋。两人对着镜头笑得很灿烂，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皮肤晒成小麦色，出了汗，沾上细细的沙粒，光亮而饱满，一望便知是那种被照顾得很好的小孩，无论是在物质上，还是情感上。

    生活老师向来访者介绍，说这里的婴儿和两岁以下的孩子都有专门的育婴室，由专门的保育员照顾，喂奶，放音乐，互动，休息，每天的工作都是按照工作表来的，既科学，又健康……

    “就快三岁了。”老师回答。

    不过，Amber很坚定，也很有耐心。接下去的半年，这对从未考虑过生育的夫妇作为寄养家庭带着这个男孩生活。一年之后，所有的领养手续完成，男孩跟着他们回到美国，有了一个新的名字，Daryl West。

    随清明白他的意思——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就像幼年时遇到一个新朋友。

    她也笑，回答：“白色，你呢？”

    孩子们不管这些，已经朝来访者拥过去，抢着拿他们手里的糖果。大一些的早就学会主动拥抱陌生人，甚至开口叫爸爸妈妈。来访者们无一例外地动容，有不少开始擦眼泪。但拥抱是一回事，收养又是另一回事。大多数人还是比较喜欢小一点的孩子，最受欢迎的是一岁左右的婴儿。

    于是，她继续，开始说关于自己的所有。比如生在哪里，如何长大，与曾晨在一起的十年，以及后来发生的每一件事，她为什么会与他相遇，又为什么会与他离别。

    有那么片刻，随清忘了呼吸，只是抱着他。

    那段时间，男孩希望每个人都喜欢他，并且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合理的，不合理的。他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孩子，却也会因为任何人一个不友好的表情焦虑到做噩梦的地步。他拥抱每一个人，甚至会邀请陌生人回家。Amber和Sid反复跟他谈过，并且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后来，他似乎好了。直到十七岁，他突然带回一个流浪的女孩，告诉他们，他准备结婚，并且计划放弃学业，开始工作。听到这个消息，Amber竟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意外，这就是他会做的决定，typically Daryl。

    “现在呢？”他问。

    “他不会说话。”生活老师在旁边道。

    “三岁之后的孩子会怎么样？”Amber又问。

    “那跳一会儿暖和暖和。”她又给他想了个招。

    “每段时间都不一样。”她想了一想。

    他于是笑了，也不跟她客气，脱掉外衣，撕开她的睡袋也钻进去。她没有拒绝，但地方实在太小，他们只能拥抱，两人细密相贴。她感觉到他的心跳和体温，寒夜里，叫她觉得很舒服。

    那一天，他们是带着男孩一起去的，一开始并未意识到这样的经历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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