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时候归还前人了。”

    “长公主琼华？”

    “母后，我想哭。”

    “若背后没有你推波助澜，羲和他们不敢明目张胆欺负他。”

    这个结果比太一退位要好许多，至少，雪卿不会这么快继承大统，他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会起得比鸡早，还能多活些日子……

    “我不认识你，但我记得你。”

    “不会。”青衫冷着脸，斩钉截铁。

    他们本来心中打鼓，生怕因迟到而触了白帝的逆鳞，可到了凌霄殿才发现，众神皆来，却独独少了雪卿，他们长舒一口气，刚放下了心头大石，却不想见到了众神三呼万岁的情景，心中不免又吊起了更大的石头。

    她睁开眼，入目的便是刺眼的烛光与紫宸疲惫的脸，他正绕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紫宸摇了摇头，“我答应了母后会在这里修习，直到生出银发才会离开。上神如果忙就先走吧……”

    “紫霄，你……”

    “琼华？”

    “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把眼泪擦干再跟我说话！”青衫背对紫宸说着狠心的话，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淌。

    就算儿子没有过那段经历，并不知道瑶音的存在，她也不能侵占瑶音的身体。她会没有脸面面对自己的儿子。儿子爱的，就是她该爱护的，她又如何能霸占瑶音的身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请白帝不要同摇筝公主计较。”

    紫宸颓然抬头，眼含笑意，“那您会陪着我吗？”

    “公主犯法与庶民同罪，不可轻饶。”

    雪卿似乎早已料到，并不觉得意外，“知道了。”

    雪卿宠辱不惊，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我不要！”

    紫霄十分激动的大喊，“胡了！我终于胡了！”

    “对不起，我骗了你……一开始我就打算赖账来着，欠你的钱我压根没打算还，反正，出了塔，你就看不见我了……”话音刚落，身后的诛仙塔轰然倒塌，紫霄童子再撑不住笑意，化作了一片雪融花，随着霞光蒸发在空气里。

    这一万年来，紫宸除了入定修炼外另一节目便是‘扫塔’。八十层塔里藏尽天下书，书的内容有好有坏，好的例如一个叫‘昊月’的作者写的《三界赋》，坏的例如《金瓶梅》，他事无巨细，尽数收之脑海。哪怕看到面红耳赤也在所不惜，因为瑶音上神说，男人就得多看看，这样才能造福女子。

    “我说不可以。”雪卿抬起眸子，不卑不亢，“启明星旁的紫星分明是妖星，司命却说是帝星，扰乱五常你目的何在？”

    “嘘，别太早下结论，我们只管看戏。”

    “我怎么了？”紫霄回头，并未察觉异常。

    “……只要我在你心上，死亡就不是分离。记住，你是我的骄傲。”

    “那是他自己不会为人处事。”

    慕君快步上前，堵住了白帝的去路，“经过今日朝事我就更加确定了，表面你在维护摇筝，可实际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怎么样，我看人是不是很准？紫宸是可造之才，足够当你的对手。”

    司命顿时脸色惨白，俨然吓得不轻，“天君救我，我没有乱说，救我——”

    一顿饭下来，紫宸已经憋得双目赤红。

    司命被白帝瞪了一眼，顿时吓傻了，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作答。

    他强忍住胸口的痛楚，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窗前。只见高耸入云的诛仙塔轰然倾塌，天边燃烧的红莲铺天盖地，滚滚而来，大有蔓延三十三重天的趋势。

    青衫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温度，这时，她的五官也开始变化，紫宸怔怔地看着母亲的脸变成了另外一个全然陌生的面孔。

    她本不想这样做，可脑海中一直跳出成年后的紫宸，银发耀眼，光彩夺目，这令她十分好奇。

    “微，微臣没有胡言……”

    面对太一的震怒，白帝显得从容不迫，太一被他的眼神压制，竟落了下风，在气势上被他压了一大截。

    “去哪儿？”

    “那就待在她的身体里，永远不要离开。”

    “紫宸先告退了。”

    众神面面相觑，皆不知其所踪。

    “你欠我这么多钱，你家主人知道嘛？”

    离恨天本就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的气氛。此时天光将将放亮，清晨时分更显冷清，一切显得庄严肃穆，一丝不苟。

    “今日我召众卿家前来是为了‘琼华’帝君归来之事。”

    “瑶音……别睡了，你该起来了。”

    ‘琼华’之名在天族是一个传奇，从不曾被遗忘。创\世神君帝宴在她身上集结了世上所有最美好的事物，本是天君第一顺位继承人，却不幸夭折，身形俱灭。帝宴想尽办法也寻不回她，导致一夜银发，生无可恋，没熬过一个冬天，也跟着去了。

    “你在冒烟。”

    “……”

    “您要去哪？”

    沉重的石门朝里大开，惊起一堆灰尘。紫霄不顾一切，冲出了诛仙塔。

    温存还不足片刻，青衫却已擦干了泪水。她狠心将紫宸推开，站起身来。紫宸不顾身上的伤痛连扑带爬的挪过去，牵着青衫的衣裙，可怜兮兮的求她回头看自己一眼。

    “哈哈哈哈，爱卿真会开玩笑，”太一笑得有些尴尬，转而对翊圣道：“神君你怎么看？”

    “红莲天象确实出现过两次，一次是琼华出世，一次是琼华‘出事’。当年长公主夭折之日，天象与如今相似，凭这一点就断定吉兆，天君您也有些武断了。”雪卿扬起嘴角，面露嘲讽，“摇筝公主打碎至宝凝魂灯，理应重罚，一命偿一命，请‘代理’天君秉公处理。”

    青衫转身，在石壁上敲了敲，紫霄童子露出半截身子疑惑的看着她。她向他借了厨房，做了一桌简单的家常饭，又陪着紫宸吃完。

    “好漂亮……就像雪卿大人一样漂亮……”紫霄童子张大了嘴，喃喃自语。而瑶音则开心过度，并未将童子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快速地飞奔到紫宸旁边，挽起他的手，笑道：“恭喜你，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塔了？”

    “你从紫宸入选主神后便视其为眼中钉。”

    “摇筝公主年纪还小，不懂凝魂灯也情有可原，且放过她罢。”雪卿的亲信暮阳神君拱手作揖，向天君求情。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出苦肉计，白帝这么做是为了让大家更同情摇筝，让她走得更加顺风顺水，实至名归，于是纷纷附和。

    “退朝。”

    雪卿诡异一笑，“我不告诉你。”

    “他想让摇筝取代琼华在三界子民心中的位置。”

    说完，雪卿闪身消失在凌霄殿上，留下慕君一人百思不得其中之意，郁闷了许久。

    “陛下——”

    “她不是羽化了么？”

    众神闻言，议论纷纷，皆一脸震惊。

    太阳东升西落，日子日复一日，外面的世界里，才将将过去十日。而塔里的日子却已经转了一万年。

    “你想多了。”

    再后来，是万年之后的重逢，她的儿子已经修成了三界第一人，天君昊月。她本以为没有什么比这更令她骄傲的事了，所以这段记忆，她反复看了很多遍。直到最后，昊月为瑶音一人生一人死，她这才惊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念更能打动她的心。

    门外传来童子的敲门声，“启禀白帝，天君急召。”

    “你怎知我住在浴仙宮？”

    “禀天君，三帝想是有事耽搁了，吾等稍待便是。”

    “慢着，”太一强忍怒气，淡淡道：“今日红莲天象有目共睹，此天象只有琼华出世之时才会显现，你又如何解释？”

    太一喜形不露于色，对姗姗来迟的青帝道：“慕君上神，你是帝宴的嫡传弟子，你怎么看？”

    “哦，好吧，那我去做饭。”

    “你，你大胆！”太一盛怒，指着雪卿说不出话来。

    “请白帝不要同摇筝公主计较。”

    可她依旧板起脸，怒不可遏，“你明不明白？”

    怀中的紫宸动了动身体，睁开迷蒙的双眼，青衫激动得泪如雨下，无法自抑。

    “嗯。”

    “呃，”瑶音有一瞬间的失身，摆手笑了笑，“我算出来的。”说着，便跟着紫宸向下飞。

    “哦？帝夫是何人？本君没听小女说起有过恋爱倾向。”

    “他想把代理天君的‘代理’二字去掉。”

    紫宸跪在地上，长久过后，他才接受了现实，缓缓轻言，“……好。”

    众人点头，都明了他言语中的意思。

    彼时，翊圣刚受圣封，帝位加身，显赫一时，风头险些超过慕君上神。本来白帝之位已经非他莫属，可就因一次早朝迟到，被当时刚刚飞升上界且明不见经传的雪卿当朝痛批。翊圣面上挂不住，一怒之下，同雪卿打了个赌，赌注正是白帝之位。谁也没看清雪卿是如何出手，以不败战神扬名的翊圣便双膝一软，再也起不来。

    紫霄摇头。

    太一天君脸色稍有缓和，摆了摆手，“白帝觉得如何？”

    “所以你就将他关进诛仙塔，教他为人处事？”

    “我不想你走。”

    青衫点了点头，“将你交给她，我很放心。”

    “……”紫宸再次愕然，难过之情溢于言表。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我终须一别。”

    “是是是，你看人很准，准到认不出来。”

    “雪卿白帝之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本就有损天威，今日门下弟子犯下大错，震惊天界，若不以身作则必当留下话柄，有辱摇筝公主名声。雪卿自愿领罚，请天君允准。”雪卿跪倒在地，第一次俯首称臣。

    这一句，激起了千层涟漪。众神纷纷侧目，尤其是司命神君，简直想吃了他。

    “不可以。”

    “我已经死了，早该离开这个世界。”青衫说完，便转过身打算离去。

    “你不要走——”瑶音来到青衫身前，刚伸出手将要碰到她的身体，便见她的意识顷刻间化作了繁星散落在黑夜里。瑶音一个踉跄，跌入光明。

    从此，帝星消失至今。

    “启禀陛下，”司命神君走出队列，作揖道：“昨夜我夜观天象，发现启明星旁出现了一颗耀眼的紫星，正是消失已久的帝星。而今晨的‘红莲’天象此前只在琼华诞辰才出现过，我认为，正是摇筝公主吸收了琼华的精魂，这才造成了今日奇景，陛下得女继承帝宴遗志，正是做了造福全天下得大喜事。吾等恭贺天君不及，又如何会怪您？您不必自责，吾请愿，立摇筝公主为长公主，统领十方天军，将来继承天君之位，实至名归。”

    感官瞬时回到身体，与灵魂合而为一。瑶音双目通红，布满了泪水，这一切的发生只在顷刻之间。

    这段时间，青衫不小心窥探了瑶音的记忆。

    “没有？”雪卿拂袖，掷出一堆破碎的残片，“此系诛仙塔的残片。诛仙塔是本君为镇压三界妖邪所制，今晨却轰然倾塌，此等逆天凶兆你却在此胡言乱语称其是吉兆，我看你修为不进反退，不如到夜摩天重修再造罢！来人，把他给我丢到夜摩天去，百年内不得再踏入离恨天一步。”

    “……紫宸见过瑶音上神。”紫宸谦逊有加，对瑶音恭敬行礼，与她拉开了一定距离。瑶音的一脸媚笑，总让他有一种被人贩子拐卖到妓\院的错觉……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紫霄淡定一笑，“来来来，趁我手气好，再来一把。”

    紫宸体力消耗过多，在青衫怀里昏迷了很久很久才醒来。

    “我是摇筝的师傅，摇筝犯错便是我教得不好，理应代为受罚，”雪卿面无表情，一脸坦然，“我自愿辞去白帝之位，入凡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