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8章 老高头

    “我不喝。”

    “老子干了你丫的祖宗！”袁环怒极，举起鞭子就要挥下去。

    “他说自己是冤枉的，俺们就要再问清楚。”耿当道。

    一时间，却有不少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我们俩的银子，长得一样哦。”王笑道。

    他听着这惨叫声狞笑了起来，向耿当道：“好，你说他冤枉，可以。但若是我没捉错人，你以后但凡见到我，恭恭敬敬叫一声环哥。”

    那些被逮来的大汉们却是哄堂大笑。

    之前大堂虽然也有不少人求饶叫冤，却只是嘈杂，此时这个哀嚎却有些撕心裂肺。

    王笑却是笑意吟吟，问道：“你喝不喝酒？”

    巡捕营真是个好地方，三教九流，人才市场。

    “耿蛋是吧？你刚进巡捕营，有些规矩怕是还没弄明白吧。”袁环盯着耿当，冷冷道。

    王笑既然敢啐他，就是余光中看到耿正白从那边过来。

    他转过身，一脚踩在那老者身上，恨声道：“老不死的玩意，让你他娘的多嘴，接下来有你好受的。”

    袁环面露得意，摸着自己的嘴走了两步，忍不住笑了出来：“有些人呐，总喜欢多管闲事。老子明明白白地办案子，他非要横插一手。这下没话说了吧？”

    他甚至看到那个山羊胡汉子一边笑嘻嘻的，一边偷偷从官差身上顺走了一串钥匙以及一个荷包。

    被逮到巡捕营来的多是些悍匪或老油条，纵有一些被冤枉的，也多是闷不吭声的老实人，少有这样歇斯底里哭的，便都把目光落在这老头身上。

    老高头一把鼻涕一把哭，道：“小老儿真是冤枉的啊。”

    “三两六钱。”

    说着又一鞭甩下去。

    忽然听到有人笑了出来，一个有些稚气的声音道：“哈哈，这回没捉错人，那就是前几回捉错人喽。”

    “嘿，我管你卖什么的。我不喝酒为了省钱啊，快把银子还我。”

    郝老板愣了一愣，浮起瞧不起痴呆的笑容，应道：“小公子，你别闹了。这银子就是我的，如何会不认得？”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却也不能在把总面前放肆，骂咧咧道：“把总，这个小免崽子取笑我，还啐了我一脸。”

    耿当看不过眼，过去拦住那官差，轻声道：“袁环，怎么回事？”

    接着他提着那老者就要走。

    王笑顺着那哭声看去，却见是个干瘦老者伏在地上，向一个官差不停磕头。

    “利落点！不会吞你这点银子。”

    “好，俺答应你。”耿当道。

    “笑什么笑。”袁环鞭子一挥，凑到王笑面前盯着他狞笑道：“哪来的小兔相公，后面洗干净了吗？敢到环爷面前放肆。”

    “是。”

    袁环其实并不太怕耿正白这个把总，因为他自己的亲爹还是个千总。

    袁环抢过郝老板手中的银子，往身后一个胥吏手里一抛，道：“老方，你掂掂，几两几钱。”

    袁环笑了笑，吩附人去把苦主和人证叫回来。

    袁环看着自己脚下的老头，心中却知道，只要耿当答应了，就等着一辈子被自己踩在脚下吧。

    “有婆娘？嘿，他这把年纪若还能动得起来，从此他就是老子的大哥……”

    “冤枉？”袁环踩在那老者背上又加了些力道，踩得那老者惨叫了一声。

    耿当一拍脑门，拉起地上那依旧哭嚎不止的老高头，问道：“你说，咋回事？”

    袁环没想到自己才给耿正白一个面子，耿当反而还敢跟自己叫板，咬了咬下唇，神色愈发狠厉起来。

    “呸，人证物证俱在，还敢叫屈。”袁环又是一脚踹在他身上，骂骂咧咧道：“不是偷的抢的，你哪来的这么大一枚银子。”

    王笑眨了眨眼。

    “我也有银子，掉了，长得和它一样哦。”王笑忽然指着老方手里的银子道。

    “俺是怕你捉错了人。”耿当低声道。

    众人目光看去，王笑背着双手，一张好看的脸上带着纯良无辜的神情——来，让我看看，我大哥与‘贵都司张大人’有多熟？

    王笑亦是眨了眨眼。

    耿当低着头，有些犹豫起来。

    “小公子啊，你……”郝老板有些不耐起来。

    耿正白便在袁环肩上轻轻拍了拍，压低声音道：“这位公子家里与张都司……”

    “是。”

    老方一手捧着这银子，另一只手抚着长须，微眯着眼，轻轻一掂，显得极是专业。

    “是。”

    于是他直接啐了一口，啐在袁环眼里。

    既然问过了话，耿当就领着王笑主仆往回走，七拐八角再穿到大堂时，便听到有哀嚎声传来。

    耿当脸色一变，嚅嚅着正要开口。

    便有人朝那山羊胡道：“你关上一年两载还能出来，这老头怕是要没那许多光景喽。”

    “这银子……是小老儿……卖了一双儿女换来的呀！”

    王笑‘唔’了一声，又道：“还有老高头，我们三个的银子长得一样。”

    “就是。”郝老板站了出来，指着老高头道：“他那双儿女我见过，骨瘦如柴，眼见就是养不活的，送人都没人要，谁会花银子买？”

    耿正白向耿当摇了摇头。

    袁环得意道：“耿当！愿赌服输，你别在那婆婆妈妈的了。”

    “住手！”

    耿当挠了挠头，心想：这是硬生生讹钱呐，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连痴呆儿都是这雁过拔毛的德行……

    “你丢了这枚银子，有店里的伙计做证，是也不是？”

    “你们这些光棍关了就关了，不兴人家在外面有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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